依嬛下意识地摸向空空如也的腰间,腰牌刻有她的姓名和所属宫殿,这么重要的东西什么时候不见了,她竟完全没有察觉。 是无意间丢了被人当成替罪羊,还是有人偷了存心陷害? 后一猜测似乎没说服力。她只是个庶女,入宫以来也是低调的不能再低调,碍不着什么人的眼。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武官一党想借她对付文官党,也犯不着杀人吧,杀的还是她们自己人。 那么,就是有人捡到了她的腰牌,杀了路玫后正好把罪责栽赃到依嬛头上。 随之而来就有两个问题。其一,为什么杀路玫?如果是私仇,在皇宫里动手会不会太冒险了些?不是的话,想到几天前在市集的经历,依嬛合理推测,路玫可能无意中撞破了谁的秘密,才被灭口。 其二,既然腰牌是路玫死后塞进她手中,那她就不可能是被淹死的,而是被抛尸入水。 心中有了底,依嬛冲太监行了个礼:“腰牌是我不小心丢失,人却非我所杀。公公不信,可以找仵作来验尸,自会真相大白。” 一阵诡异的寂静,让依嬛不得不怀疑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大胆!”太监白着脸呵斥,“死到临头,还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依嬛愣住,她怎么就大逆不道了? “确实很惊世骇俗。”柔中带刚的声音响起,“我大炎朝居然还有女子敢提‘验尸’二字?” 依嬛朝声音的来源望去。头戴凤冠、身着朝服的女子袅袅步来,蛾眉凤眼,绛唇点朱,一举手一投足都是说不尽的风华。 管事太监带头,霎时,屋内人跪了满地:“参见皇后娘娘。” 唯有依嬛傻站着。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与拂莲皇后碰面。 “放肆!见到娘娘还不下跪!” 平生只跪过菩萨的依嬛,被人一脚揣在膝盖窝,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拂莲的嘴角划过冷然的笑意,看得依嬛心下一凉。 眼前的人,绝对不是那个柔弱善良、最终被原主害死的拂莲,而是,重生后的拂莲皇后! 这个认知,简直比被一觉醒来成为杀人凶手更让依嬛心惊。 拂莲曾被原主活活害死啊,入骨之恨,再善良的人也不会轻易原谅吧。偏偏依嬛还不能得罪拂莲,未来的日子里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 呜呜,原主的锅,由她背,不得不赞一句,阎王大人您这次的惩罚太成功了! “民女赵嬛嬛,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跪都跪了,依嬛干脆狗腿地行了个大礼,以表示自己对皇后大人的无上敬仰。 “除了赵嬛嬛,都平身吧。”拂莲居高临下地问依嬛,“赵嬛嬛,本宫问你,你难道不知亵渎尸体在本朝是重罪?竟要查验一个待嫁秀女的尸身,是故意挑衅本朝法令吗?” 依嬛叩首:“民女惶恐,民女真的不知。” 这究竟是怎样一个国家?死了人不让验尸,得滋生多少冤假错案? 依嬛心思急转,思忖着其他脱罪的方法。 “你倒给本宫说说,为何要验尸?”拂莲的话中似有松动。 “回皇后,如果民女的腰牌是在争斗中被路玫抢走的,民女将她推入水后,她一定会奋力挣扎,水中的泥污便会进入她的口鼻和肺中。反之,如果她是被人杀死后手中塞入民女的腰牌再抛入水中,肺中就不会发现泥污。”依嬛分析道。 “有意思,”拂莲点头,“那要是你先将她杀死,再抛入水呢?” “先不说民女这样一个弱女子要怎样杀人,如果民女杀人在先,一路搬运尸体,难道看不到如此显眼的腰牌?” “若是在夜间行凶?”拂莲挑眉。 依嬛顿了顿,恳切道:“民女昨日天没黑就回到了殿中,再未外出,殿中宫女、公公都可以为民女作证。” “谁能作证?”拂莲目光扫过众人。 一片静默。 依嬛侧过头,向同殿的执事太监、宫女望去。只见他们一个个低着头,生怕被看见似的。 心凉了半截儿。事不关己,这种事避嫌还来不及呢,谁愿意往枪口上撞? “启禀皇后娘娘,民女穆白,愿意为赵姐姐作证。”小个子少女站出来,跪在了依嬛身侧,“民女昨日与赵姐姐一道回的殿阁,一整晚民女都未曾睡着,也未曾听见赵姐姐离开的声音。” 依嬛向穆白投去感激的一瞥,小声道:“谢谢。” 拂莲看着挺身而出的少女,面色一时有些复杂:“你姓穆?河西王穆挺是你什么人?” 穆白答:“正是家父。” “好,看在河西王的面子上,本宫信你。”拂莲话锋一转,“不过,赵嬛嬛还是无法证明,路秀女非她推落水。来人啊,将赵嬛嬛押去暴室,严加审讯。” “皇后娘娘!”穆白重重磕头,“请娘娘对赵姐姐网开一面。” “等一下!”依嬛深吸了口气,“娘娘,您刚才的原话,‘大炎朝居然还有女子敢提验尸’,也就是说,民女不是第一个提出此要求的。” “确实,你不是第一个。”拂莲笑,“怎么,你也想学那为父伸冤的京中孝女,只身过七刑,只为求陛下准许她验尸的要求?” “过七刑?”依嬛面色一白。 “普通百姓想面见帝王自然要过七刑,不过你身为待选秀女,本宫可对你网开一面,”拂莲露出残酷的笑意,“只要你过得了火刑,本宫就带你去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