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旁的鸟肉烤的滋滋冒油,香气扑鼻。
男默女泪的场景太过怪异,
宁清实在坚持不下去,她躲开周峻山的目光,转身侍弄起她的烤肉。
周峻山像一座雕塑一样立在阴影中,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阴晴不定。
森林的早晨弥漫着一重轻柔的薄雾,薄雾间两个女子相背而坐,气氛沉寂古怪。
肉烤好后,宁清没有那么小气独自享用。
她撕了一些瘦肉,放在树叶上,递给周峻山,
“吃点东西吧。”
“不油腻的。”
周峻山像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般还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神复杂。
草的阴影里,一只甲虫隆起甲壳正往美味的松子处爬,
它粗硬的腿脚缓慢又吃力在地上爬行,周峻山抬起脚将它一脚踩碎。
胆汁四溅。
宁清觉得有些恶心,呆滞了瞬间。
吃颗果子缓解不适后,她发现周峻山还死死盯着她。
黑幽幽的眼睛像一块吞噬一切的沼泽。
宁清被她阴鸷的眼神看的头皮发麻,
不知道她心里在盘算什么。
“你到底怎么了?”
周峻山双手抓住宁清的胳膊,指头十分用力把她按的有些疼,
宁清小心挣脱开她的桎梏。
周峻山眼眸幽幽里边有一团鬼火,
“你不能回幽州。”
还是这事,宁清有些不耐,她再次解释,
“我是个女人,我不能逃避自己的责任。”
“我的家人还有未婚夫都在幽州,我得保护他们,也要保护那座城池。”
见宁清开始不耐烦,周峻山嘴角勾起冷笑,
她的眼神还有些嘲弄,似乎在嘲笑宁清的不知天高地厚。
“你以为你那些计谋算什么?”
“待獠人铁骑倾国踏下,一切都不复存在。”
“莫说什么幽州,就连康国还存不存在都要另说!”
她狠狠盯着宁清,一字一句道:
“不要回去找死。”
宁清没想到周峻山对局势居然这么悲观,
她有些发愣,顿了几秒,山间的鸟鸣惊醒她。
宁清定下心神,逐句反驳,
“情况没有这么差。”
“朝廷崔家挟天子以令诸侯,崔玄是主战派,獠人来犯她定会支援。”
周峻山拂袖背身,声音冷厉,
“呵,幼稚!”
“崔玄小儿自身难保。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呵!”
“各地藩王还有封疆大吏都蠢蠢欲动。就看谁先杀到京城来‘救驾’”
周峻山冷笑一声,
“接着再入主皇宫。”
宁清无奈叹气,她知道周峻山说的是事实,
但还是不理解为什么国难当头,这些人还要想着内斗。
她叹息,
“如今獠人就如悬在头上的铡刀,如何要在此时内乱。”
“争来夺去。”
“最后让外人乘虚而入。”
周峻山的笑容有些诡异,
“朝廷烂到根子。”
“没了就没了,有什么好可惜。”
她笑着走进宁清,目光温柔,
“倒是五柳你,你要是死了我会不舍。”
周峻山握上宁清的手,柔声哄道,“听我的话,不回幽州了可好?”
“没必要为这种朝廷卖命。”
这些日子周峻山没有和宁清论政,一句相关的都没提过。
今天她才知道周峻山对局势原来如此不看好,似乎也没有要救的意思。
只是袖手旁观。
宁清她想劝周峻山一起守住边境,她一脸愁苦,
“我岂是为朝廷卖命?”
“只是想守护我们的人民和土地罢了。”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山谷,你可想过獠人杀进来后你莫州会如何!”
周峻山轻笑,“左不过血流成河,满地残垣罢了。”
“这场景哪朝哪代又少了?只不过现在轮到我们了。”
没想到得到这样的答案,宁清无语,
“呵,你倒是看得开。”
宁清还想劝她,又多说了几句。
周峻山笑而不语,不再说话。
她只是悠哉悠哉坐在一旁吃果子,把宁清的话当耳旁风。
宁清说到口干舌燥,
周峻山果子吃了一个,松子吃了一把,鸟肉也吃了。
她十分惬意,仿佛在野餐一般。
宁清有些来气,
昨天怎么不一拳捶死她呢?
她愤怒吼道:“周峻山,你既知形势危急,难道你真的要当这民族的罪人么?”
“你真想看生灵涂炭,山河破碎?”
听见宁清的指责,周峻山狂笑不止,
她笑的直不起身,
“五柳呀五柳,谢谢你看得起我。”
“我莫州治得再好也不过一弹丸小地,就算我来助你,结局还是不会变化。”
“边境注定被抛弃,中原的军队根本不会过来,谁会主动来送死。”
周峻山笑的发狂,
“再说直白点,我们的国力已经守不住这里了!”
“你懂吗?”
宁清不相信地摇头,
“不,崔希白政变了。”
“夺权后她会派兵来支援边境的。”
“哈!”
“你说那个崔家的黄口小儿?”
周峻山笑容越发的张狂,她轻轻抚上宁清的脸颊,落下一吻。
“我真喜欢你们年轻人。”
“果真年少轻狂。”
“崔家那小儿把溃烂的疮痈捅破,血流不止,之后的形势岂是那么好收拾的?”
“这些人各有异心,只顾着争权夺位。”
“我看她马上要自身难保了,如何来支援你?”
周峻山诡谲的笑容让宁清脊背生凉,她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她又重新认识了此人,以往那些温柔亲和的假面褪去,她看到了一个洞若观火冷漠阴损的政客。
宁清沙哑开口,“那您说该怎么办?”
周峻山脸上晦暗不明,她阴阴开口,
“獠人的铁骑会杀光所有人。”
“享受末日的狂欢吧。”
“弱小被屠戮也是天理。”
宁清心里的恐惧和失望翻江倒海地扑打过来,把她击打地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