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伊总管报名亮号 血狼羔备言前事 话说伊总管等三人飞奔至八卦湖那里,都被眼前情景惊呆,原来是他们看到八卦湖里空空荡荡、滴水全无,湖底里只有一些烂(树)枝污草。又兼之坡陡坑深,此时的八卦湖,在夜色里就象一张噬人的巨口,人近边沿往下看,头晕目眩,似乎有一股神秘力量牵引下堕。血狼羔赶来时,气喘吁吁,目睹八卦湖情形,不由惊呼:“又来怪事了。” 伊总管闻言,听他话里有事,就沉声说道:“什么叫又来怪事了?详细说来,莫有半句不实之词。你看——”伊总管一边说,一边二指(中指和食指)一并,轻描淡写地、遥遥指向一棵碗口粗的槐树,那树竟一晃而折。 血狼羔见了,冷汗浃背,心中惊呼:“娘的娘,我的个姥姥哎,百步催魂二指禅,武林中的传说竟然是真的。人们都说‘二指一晃晃,百步魂都殇;宁撞无常鬼,莫逢伊言堂。’眼前之人莫非就是那” 看着血狼羔一脸呆相,大张着嘴,充满惊讶,伊总管喝道:“薛里长,说话来。” 血狼羔结结巴巴的说道:“您是——您是——” 伊总管就道:“不要吃惊,想知我是何人,告诉你也无妨碍。日月教左路总管,人称遮天手伊言堂的正是老夫。这两位是我的随身执事,左执事妙口玉面郎程珠;右执事杀人无形刀李说。我等名号,不知里长可曾有耳闻?” “日月教”血狼羔闻言惊魂,耳朵里嗡嗡作响,头也好像胀如篓斗。他心内叫苦不迭:“天啊,我薛良豪何幸?竟然一下招引来三大煞星。江湖传说这三个煞星,规矩繁多,凡事皆行有标准,而且要求严格执行,一丝不苟。更有督察队人员,个个心狠手辣,一旦查到违规者,必使你父母蒙羞、子女反亲、友邻侧目、甚至行销身亡。为他们效力之人,无不时刻如履薄冰,谨言慎行。他们对内如此,对外手段更是凌厉,敢与其作对者,基本上都被斩草除根。今日他们到这穷山廋水的郑家峪,究竟意欲何为?我必须倍加小心,不要引火烧身。” 血狼羔正哀思百转,遮天手伊言堂已极不耐烦,他沉声喝道:“赛太岁,老夫等人名号,莫非不曾听闻?” 血狼羔陡然惊醒,语无伦次地慌忙答道:“不、不不,三老——三位老爷尊号,如雷贯耳、耳。” 遮天手伊言堂道:“既然如此,就莫发呆。这八卦湖以前何时、何事出现这同等怪事?前前后后,你详细说来,不得有遗漏地方。” 血狼羔乖乖地应声“是”,便就从前事,仔细说来,其言大概如此: 数十年前,血狼羔纠集一帮泼皮、二流子,成立了一个黑社会的组织,美其名曰“天地道”。他们自号是英雄豪杰,替天行道,其实是不论是非,收人钱财、替人摆事的一伙流氓打手。所作所为无非是一些催债、仇怨报复以及强取豪夺的黑道行径。 某日受人买托,血狼羔一伙恶徒打到郑家峪的徐远亲门上。那徐远亲也非等闲之人,略施小计,几乎灭了血狼羔一伙。那一战,天地道众恶徒悉数被徐氏族人打杀,只有血狼羔拼死突围,跑出徐家大院。连滚带爬 ,他慌不择路来到八卦湖。眼见后面有追命不舍,前面有湖水阻挡无路,血狼羔无奈扑入湖水。就在将要落水的一霎间,水里突然升腾起一团怪雾,黑白圈绕,实实在在把血狼羔裹在里边,然后急速坠落,紧接着就是一声哗啦巨响,那是惊天动地的响。响声过后,八卦湖里的水竟然消失得干干净净。徐氏族人见此景象,骇惧这方灵异,恐怕扰灵遭谴,都反身辄走。 不提徐家人惊退之后如何。单说血狼羔被怪雾裹挟随湖水而去,他昏昏沉沉在水里随波逐流,不知去向何方。不知什么时候,血狼羔渐渐有了知觉,感到周身温暖,如沐浴温泉一般。他神智复苏,睁眼去看,却是黑暗不可视物,更不知道眼下身在何地。他只感觉到自己平稳地躺在水上,水无声流淌,载己前行。此时此地此情,血狼羔脑海里忽现一幕:“小时候,他躺在摇篮里,父母合力抬着他悠悠前行,那感觉那舒服妙不可言。”此时念及双亲,他眼里流下了久违的人泪。自从双亲亡后至今,血狼羔再没为谁流过泪,是世俗的恶劣风气造就了他的冷血铁心,终究成魔。 流水无声,平托着血狼羔缓缓前进,在山洞里弯弯绕绕,不知何时,光线隐约可见。随着光线越来越亮,血狼羔感觉身上越来越凉,甚至有风掠面。原来流水渐今洞口,要出山了。血狼羔亦如此想,不由重燃生的希望。又想起在徐家大院里发生的情景,再看眼下,恍惚如梦,不知悲喜,惟有黯然。劫后余生,境异人非,凡人心情大抵如此。 血狼羔正想间,忽然强光耀眼,他慌忙掩目透视,就见一团黑气从自己身边散开,随风而逝。黑气逸散,血狼羔则急急沉没水中,慌张挣扎浮出水面时,已经呛了几口冷水,冰心炸肺。他打着寒颤,抬头看天,只见日挂南天,昏昏晕晕;打量四周,一片旷野,枯草在秋风中抖瑟。 “出山洞了。”血狼羔喃喃自语一声,禁不住风冷水寒,他慌忙就近爬上河岸。冷冷冷,血狼羔上得岸来,就这一个感觉。“不想被冻死,就得跑起来。”血狼羔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发足向南狂奔,一如野猪发癫狂。“怪哉,”血狼羔边跑边诧异:“被打得一身伤痛,怎么丝毫没有感觉了,难道不治而愈?” 血狼羔讲到此处,便止住话头,对遮天手伊言堂说道:“大老爷,这就是我经历怪事的前后情形。其间有很多事情都都深觉古怪,匪夷所思。小的愚钝,千思万想不解其一。” 遮天手不再理会血狼羔,只是眉头紧蹙,沉思不语,紧紧盯死那空荡荡的八卦湖,仿佛要把那湖底看穿,揪出作怪的鬼神来。左执事妙口玉面郎程珠看了看遮天手,迟疑了一下,才说:“薛里长都有什么不解,说出来听听。” 血狼羔见遮天手伊言堂神色十分凝重,便压低声音,说道:“不解之处很多:—、八卦湖里那团黑白雾气是怎么回事?有什么神秘力量?二、湖水为什么会忽然消退?三、我本不善水性,原想必溺水而亡 ,然而为何竟漂流的活?四、漂流过程中,发生了什么,使我遍体鳞伤不治而愈?五、山洞里的水为什么是暖热的?六、流出山洞那一刻,我身边为什么会有一团黑气散逸。诸如以上事情,每一件都让我感觉不可思议,神秘异常。” 妙口玉面郎刚要说话,遮天手那里已经开腔:“薛里长,我且问你,曾在你家中,,见一个少年怀抱一物走出,他是什么人,怀抱何物?” 血狼羔见问,紧张地舔了一下嘴唇,回应道:“那少年乃我义子郑嘉仁的兄弟,名叫郑义。因练氏所产是一个怪胎,浑然滚圆的血肉团。我认为是妖孽不祥之物,所以令那小子弃于野外为狗之食。” 遮天手听他说完,似有所悟,哦了一声之后,就对左右两个执事讲:“本座与你们一路来时,就观这郑家峪地形雄伟奇异,是天将霸星之地,今又见闻神异之事。大概都照应此子身上。吾粗观郑义小子,形态奇伟,神色刚毅,龙行虎步,实为不世之人物。两面对应,必如心中所料。眼下当务之急,快快找到小子。薛良豪——” 遮天手的一番话,雪狼关听的一头雾水,不明就里,莫知所以然,正在那里仔细揣摩是何意思,猛地听到遮天手直呼其名,声音威严,激灵灵打个哆嗦,急忙应声。只见那遮天手神色异常凝重,沉声对他吩咐说:“薛良豪,眼下天将方晓,我令你火速回家,若不见郑义那小子,即刻发动所有村人,四面寻找。要卷地毯式的给我搜索,旮旯缝道、树林河道一处不可漏失。快去。” 血狼羔听到命令,不敢怠慢,急转身拽开大步跑回郑家院里。遮天手见他去了,又对程、李二人命令:“我等三个,不得消停,分头搜寻这八卦湖周遭,务必仔细查找那小子踪迹,蛛丝马迹不要放过。我日月教将来兴衰恐系此子之手。你们明白?” 妙口玉面郎程珠、无形刀李说之所以能为日月教左路大总管的左膀右臂,非单武功高强,而且心智过人,善能于主子心意相通,凡事察言观色,一点即明,不点亦透。二人心中也早把今夜之事前后梳理,现在又听总管之说,皆肯定总管所虑当然,绝非杞人忧天。当下二人齐齐回答一声:“属下明白。”便分头去寻那郑义。 直到日挂南天,程、李二人一无所获,心焦时,闻总管密音召唤,急忙与总管会集,汇报情况。之后,遮天手摇头叹息,说:“天意使然,人力岂可夺”他心中沮丧,本想再说“我教大业恐将寄望侥幸”,忽而转念一想“下属面前,为令者岂可妄发牢骚,动摇军心,其罪非轻”,于是话头一转,又说:“其实事在人为,矢志不渝,人定胜天。那小子也未必如我所忧,瞧他那眼高于顶、目空一切之态,必应独木不成林之语。其不足为患,老夫多虑也。” 妙口玉面郎程珠、无形刀李说久随遮天手伊言堂左右,见的都是他处事有条不紊、处变不惊、千军不拔的大将风度,今日却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频频失态,都感觉今日之事非同寻常,由是忐忑。但见总管自言□□,二人也不便不知好歹,非要反言于他添堵,自寻不快。于是也附和地说:“一人之力,能成何事。”听见二人说话,遮天手恢复常态,说:“回村,且观那薛良豪有无收获。” 很快,遮天手等三人回到郑和琪家,只见院里院外站满了人,都神色惶恐不安,似待判嫌犯。血狼羔见三人到来,急趋步迎上前来,禀告行动:“大老爷,我驱动所有村民,在流沙河以南,方圆十余里内,拉网式搜寻,不见郑义踪影,只撞到几个外乡来的道人”。 遮天手一言不发,径直往院里走,就见七个道士蹲在院当中,一个个骨瘦如柴,满脸菜色,可怜巴巴。道士们见他气宇轩昂,凛然有威,都生自卑之心低下头去,不敢仰视。遮天手驻足在道士面前,向他们问道:“你们是哪里人,为何到这深山里来?”道士见问,大多低头不语,只有一个胆大一点的,回答:“回施主问话,贫道们自山外远处而来。因仰慕徐嘉山有神圣灵息,所以到此结草为庐,苦行修道。” 遮天手听道士说完,冷然就道:“一个个凡骨浊气的,不在家尽人伦,报恩养,妄想什么修道炼真?料尔等必是苦恼劳作,不思安份的好高骛远之徒,妄想什么修道成仙,实在枉费上天于你们人之躯体。” 遮天手不疾不徐的两句话,说的几个道士个个羞愧难当,冷汗渗衣。道士正恐惧忧生时,又听遮天手讲:“薛良豪,把他们好生养起来,恢复体格,有田天养殖之力时,把他们劳动改造,自食其谷,履行人道,使不枉费这世为人之躯。”血狼羔随即让张三李四把七道士带去安顿。可怜七道士凄凄惶惶:本欲修仙谋自在,翻作奴身耘田力。此是后话,略去不表。 接着话说遮天手伊言堂发落了七道士之后,见满院子里的郑家峪民众个个焦虑不安,垂首盯地,像是一群待审宣判的犯人。他知道一定是血狼羔的淫威让他们余悸未消。“理民应当恩威并施,宽严相济,方能使其服治。否则其民不得而治”。遮天手想到这处,遂对众村民作了个罗圈礼,说道: “各位乡亲,你们辛苦了。事情皆因这家主妇新亡,幼子迷乱走失,一夜不归,不得已才劳驾各位帮忙寻人。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代表郑家存殁说声谢谢。忙活了半天,大家一定是疲惫的很,寻人之事就暂且放一放,从长计议。现在大家休息要紧,请回吧。”郑家峪村民闻言,心中庆幸,默然急走,生怕迟之有变。 待村民走后,血狼羔把遮天手、妙口玉面郎、无形刀请进正堂,奉上好茶,几人说话。不多一刻时,酒菜又上桌来。原来血狼羔早有准备,而且从郑家峪村民里抓了一人做专厨,所以有此效率。酒席间,遮天手说:“薛里长,老夫闻你在京都甚有威名,想你必然是满身故事。可方便一讲,以佐酒食?” 血狼羔说:“老爷们面前,我那里敢当什么威名不威名,都是江湖朋友起哄而已。但是小的的确经历了许多事情,千头万绪的,一时不知从何讲起。” 遮天手便说:“不妨从你八卦湖坠水后,随水流到了山外,又有什么事情,都仔细说来。” 血狼羔略想一想,仰起脖子大饮了一碗酒,这才开口说话 欲知他讲些何事,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