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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室里运机心 二恶湖上终鱼腹

血狼羔挟恨夹怒,起手一拳捣在客商当胸,那人“噗”地一声口喷鲜血,倒仰飞落砸地,身子抽搐两抽,随后两腿一蹬,魂赴九幽城。耗子脸见状大惊,跑上前去扑地摇人,哭喊叫爹。原来死命客商正是郑家峪的郑和琪,三天前到无为州贩货,彼时在赶回路上。巧遇孽子郑嘉仁,见他两三年在外,仍不思悔改,与恶人为伍,遂气不打一处来,追赶责训。不料运犯太岁,撞上血狼羔被一拳送命。血狼羔见己一怒之下,未分青红皂白一拳打死的,竟然是耗子脸的亲爹,就有些尴尬,但毫不愧疚。见耗子脸抚尸哀嚎,片刻即不耐烦道:“别嚎了,不就是死了个爹吗?我赔你就是,以后我就是你爹。叫爹。”  那耗子脸竟然立时止声,眼望血狼羔乖乖的叫了一声爹,惹得一阵笑声。原是那郑嘉仁并非因爹死真悲,而是被血狼羔的凶狠吓破了胆,唯恐下一拳落在他身上。性恶如此,真正假人。血狼羔笑道:“好好好,以后你就是我儿子。爷正愁没有回乡的由头,不想你老子凑上前来给了借口。我们就以为他送丧的名义归乡吧。想想他妈的也霉气,人家都是衣锦还乡,老子却是送葬回乡。”  于是,血狼羔一伙把郑和琪一路上抬、架、拖、拽,回到了郑家峪。至此,血狼羔把他的半生经历略叙一遍,虽然谈不上惊天动地,但也是跌宕起伏,颇具传奇色彩。遮天手伊言堂见血狼羔止住话头,满脸涌现悲戚之色望了一下自己,遂垂头不语,便料他心中感慨,他心中暗道:“此人虽然三历九死一生,倒头终究是功败垂成,如镜里观花与显贵无缘,似水中捞月不得漂白流氓之身。但观其经历,却也不是一个无能之辈,纳入麾下,也大有用处。”念至此处,遮天手开口言道:“听你故事,观你所为,果然是个凶狠狡猾之徒,虽然称不得大智大勇,但也颇具心计,是个堪造之材。老夫到此,便是你时来运转,我日月教与日月同辉,蒸蒸日上,正要不拘一格、广罗人才,不知你是否有意效力我圣教麾下?”  血狼羔人生宗旨一向秉承“活着才有机会,放眼未来,活在当下”,耳朵里听得遮天手有意吸收他,加入江湖上威名如日中天的日月教,心中不胜欢喜,急忙跪下,宣誓表忠,意词庄严。遮天手听其言观其色,知其真心实意,便赞一声“好”,令他起身。之后就对左、右二执事道:“薛里长真心入教,也不虚我们到此一行。待其建功时,择日为他举行入教仪式。”两个执事肃穆垂首,齐声应是。遮天手对二人点头,继续讲道:“我观察郑家峪这一方,颇能得天独厚,若能在此开辟一处基地善加经营,将对我教大有裨益。二位执事以为如何?”  “总管所见极是。”妙口郎君程珠、无形刀李说竟然异口同声地回答:“属下正有同感。”遮天手“噢”了一声说道:“程执事,说说你心中计议,如何经营这一方,以利我教宏图。”程珠正色道:“经营这一方,我有十二字诀:广道深河、定点居民、林果牧渔。五年之内,必成我教所有的财粮丰仓、人才培训基地。”遮天手喜形于色,道一声好,又说:“详细说来。”  妙口郎君程珠于是侃侃而谈:“属下观看这郑家峪谷地,虽然水量充沛,但丘陵众多,地势复杂,人口散居,使大好资源不能开发利用,百姓散作、靠天吃饭,旱涝不保。所以我意欲广开道路,三百丈远一大道,一百五十丈远一小道。大道二十丈宽,小道十丈宽。以路带河,宽窄随因地势,河内蓄水而鱼。河边走渠,灌溉排涝。道道接连,河河相通。道边河坡定段种植各色林果,分派于民,获而交易自享。河坡道边必然草被茂盛,收青蓄干,可计划牧羊养畜。民居依大道边高丘方便处而建,计划以村带林。以上种种,无论河道、林木都分作段片,分给民户,统一规划,统一管理、统一看护。视情收费,以利制人,役利交互。拙见如此,请总管批评指正。”  总管抚须颔首道:“此议甚善,只是操作起来,需人力浩大,亦易招人怨。”  程珠笑道:“劳役民力,招人怨在所难免。不过统筹谋划得当,以利趋之,管叫他们怨而无言,言而无恨。我观郑家峪这一方内嵌深山,与世隔绝,是官府弃置之地,正利我们大展手脚,整理此地此民。只要以维护公平正义的名义,为他们定下千百条村规民约,而后行之以霹雳手段,奖善惩恶、抑暴抚良,推而广之,必使广大民心服帖。正所谓役民似水,顺势导之。以利造势,诱而驱之,无有不往,大概如此。细言之,就是凡有触犯村规民约的人,以劳代罚,诸如挖河修路、筑屋整田等等劳动,按其犯事轻重定其苦力时间长短,一天半晌亦可,终身劳改也许不足。再则许利于良民,以工计酬,按劳分配,对于能者广泛宣传,大力歌颂,使其名利双收,让大众以为榜样,如此定叫百姓甘为我用,不令而行,号则趋之若鹜。属下才疏学浅,自大之思有欠周详,尚请总管指教。”  总管笑容满面,口道赞语:“妙口郎君,满腹经纶,实乃经天纬地之材。似你这般胸有成竹之言,经营这郑家峪一方,繁荣昌盛指日可待。”  妙口郎君欣然接口说:“经营郑家峪,若交给属下主持,绝不负总管心意。三年五载,必使这一方日新月异,井然有序,人人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让这里的人们对我们日月教无不感恩戴德,景仰教主如上帝。”  “好。”总管说到:“经营这一方,非你莫属。此地一切事务,皆由你权宜定夺。我和教主看你三年后成绩,必论功行赏,倡你美名,到时功德殿上有你序位。李左执事,我日月教在此开疆拓土,你有何高见?发表议论。”  无形刀李说,见总管指名道姓要他发言,便开口就道:“程执事之议实乃经济理民之高论,我再言也不过是狗尾续貂。我思欲使这一方繁荣昌盛,成为我们日月教的财库丁源,还需开百工,兴百业。”  总管点头道:“言之有理,只是这里交通闭塞,世代以农作为本,民智不达,没有能工巧匠,良医名师,如何开百工,兴百业?”  无形刀见问,毫不迟疑地说:“山内没有山外有,小城没有大城有,民间没有官家有。但有利于我日月教者,掳来便是。”  总管又道:“得人容易得心难,掳他到此不肯尽心为事,岂非枉然?”  无形刀说道:“这个不难。工匠经营、辛苦劳作,无非是上为父母,下为妻小,扼其所图,遂其心意,不由他不尽智尽力。至于那些谋利图名之辈,投其所好、威逼利诱,更能轻易入彀。”  总管笑道:“右执事手段,吾深知之。既然如此,山外招揽人才之事,就由你全权负责,以助左执事锦上添花。不过,在山外做事比不得山里没有官府管治。人口失踪必然惊天动地,你需要巧妙行事,不得留下蛛丝马迹,引官府到此,坏了大事。但凡涉事之地,只要是我教属众,你尽管调度,务必把事情做的万无一失。”  无形刀朗声应道:“是。请总管放心,属下定教每件事情都万无一失。”  总管瞧无形刀尽会其意,又深知其能力不凡,于是对其赞赏地点点头,方说:“你们山里山外大展身手做事之前,我还有一件小事须先做了,方能使我们的计划畅行无碍,得免后顾之忧。今日天晚,我便出山安排这事。你们暂且在此待命,事了之前,不得轻举妄动。待命这段时间,你们先帮薛里长把武馆开办起来,不要抛头露面,暗地里助他便是。如何开展收人,你们便宜从事,切忌强硬蛮来,务必巧妙的让来者心甘情愿的拜入门来。另外,薛里长,一切抛头露面的事情皆由你去做。千万收起恶霸嘴脸,必须一副文明乡贤姿态对待人事。否则,就把你回炉再造。”  总管说到最后一句话,一字一顿,盯紧血狼羔。血狼羔冷汗浃背,急忙表态:“小的一定谨遵大老爷的教诲,随时恭请两执事大爷的□□。”  总管至此欣喜漾面,举杯在手说道:“来来,我们再痛饮一杯。”  四人举杯欲引,忽然一人闯进门来,慌里慌张、磕磕巴巴地嚷道:“大、大事不好,八卦湖、湖水又满了。”众人看时,来人是那爬墙儿张三,一脸的大惊小怪。原来,他立意要在遮天手伊言堂等三个“神人”面前刷一把存在感,就挖空心思寻找郑义,绕着八卦湖一遍一遍地转,转着转着,忽然就见八卦湖涨水如潮,于是慌忙来报。  遮天手伊言堂闻报,脸容一变,把手中杯往桌子上一墩,猛然起身,道一句“去看”,率先出屋。左执事妙口郎君程珠、右执事无形刀李说、血狼羔薛良豪紧随其后,在院里一直守候待命的闷棍子麻脸王二、抱罐子肉头吴来也慌忙追随。众人大步流星奔向八卦湖,张三一溜小跑缀行在后。  很快,一行人来到八卦湖处,只见湖里碧水盈盈,微波荡漾,清澈透底。那湖那水,让人一见,便生出一种空灵清秀、脱尘却俗的感觉。此刻伫立湖畔的遮天手,巡视那碧水涟漪的湖面,胸中的雄心壮志顿然为之一空,直觉“人生功名事,都是烦恼根;惟有眼前水,使人抛凡尘。”他一时神思飘忽,感觉四大皆空,直到张三气喘吁吁来到面前,不知眉眼高低地邀功卖乖地说:“大老爷,您看这湖水,又满了不是?”听见张三说话,遮天手方灵魂归窍,恢复常态,他木然地嗯了一声,又想:“这湖水倏忽而去,又倏忽而来,已是怪异至极,怎地还能摄人心魄,直接让人有一种扑身投水、化身为鱼融入其中的绮念?八卦湖、八卦湖,难道真有匪夷所思的灵异力量?难道真有徐嘉仙人在此修炼得道又遗神奇灵息于湖水?昔时赛太岁投湖,湖水也曾奇异消退,今日老夫且试它一试,看是如何情形?”转眼看见癞头吴来在和麻脸王二窃窃私语,遮天手心道:“这两个都是貌恶心烂的人渣,碰瓷妨善行,打劫乱世道。拿他们做实验不损阴德,且使他们以身赎过也积一德。”主意打定,他身形微动,一把抓住吴来,猛地抛向湖中,状如掷丸。众人莫名惊诧还没回过神来,但又见湖水中“哗啦”一声响亮,从中蓦地跃出一条又黑又大的胖头鱼来。这大鱼半空中迎住啊啊惊叫的吴来,一口吞下。遮天手艺高人胆大,见怪不乱,眼疾手快地又一把抓住王二,狠狠砸向那鱼怪。那鱼怪却一甩尾巴,在挨近水面时把王二打入水底,即时人鱼俱失,湖面波澜不惊,复如初见。遮天手掷人投鱼的一幕,只发生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直让人怀疑是看花了眼,白日生幻。不要说众人瞧的痴呆,就是遮天手自己也心中大呼:“怪事!怪事!这纯净如镜的湖水里,哪里来的凶猛鱼怪,神现神隐?如此咄咄怪事,真是闻所未闻,见为所见。此地通灵怪异,不可久留。”他于是发一声喊:“此处神异,不可久留,快走。”  众人闻声,都争先恐后飞奔似的原路返回。待走老远,回头望八卦湖处,惊见湖中射两道白光,直刺天穹。见者无不称奇道怪,却不知是那湖里的白眼黑鱼,因吃了两个妨善乱世的恶人,身体里的正能量增加,便化两道白光通过白眼向空中的天秤星座投送正能,向其星主报信——人间又毙恶人,公平又多一分。原来这八卦湖里的一黑一白两条大鱼,黑鱼白眼,白鱼黑眼;白眼黑鱼喜吞噬脏恶之物而眼聚正能量,黑眼白鱼乐于守护善道而释放正能量,所以力损于眼。这就像世人常见的损人可利己,益人身有亏的诸多事情一样。这两条大鱼来历非同寻常,原是徐嘉炼道时,自身炼化出来的七情六欲幻化成的精灵,此谓阴阳鱼,七情为阳,六欲谓阴。阴阳双鱼聚而成形,散而成气,化而成水,也时常首尾相衔厮缠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极有生化极有造物之能。此为题外话,毋庸多讲。  话说遮天手回到郑家,由于业心执念太过强烈,对于神灵的敬畏,稍念即逝。他见那日头将近西山顶上,便命令众人为他送行。到了来时的悬崖跟前,当着血狼羔、耗子脸、爬墙儿、钻洞儿的面,遮天手等三人再现惊世骇俗之功夫,单手缘绳,脚点岩壁,百丈高崖如猿而上。下面一伙人,望而兴叹,从此死了争强好胜之心。遮天手等三人到了悬崖上的那块平台之上,遮天手便与程、李作别,嘱咐他们天黑人静使秘密返回郑家,按既定计划行事,郑家峪洞口这处暂时不要安排人看守。二人抱拳应“是”,遮天手进入山洞去了,三人两方各行其是,按下不表。  遮天手去了月余之后,一日深夜,郑家峪突然来了大队御林军,把徐嘉山围了个水泄不通。天亮时分,御林军把徐姓人员一一甄别清楚,之后就地夷族。后见告示,言说奸佞徐巧岩,大逆不道,勾结蛮族,觊觎大位之心昭然若揭,辜负浩荡皇恩,所以诛灭九族。原来这徐巧岩是当今天的内嬖宠臣,他权倾朝野、炙手可热。外国使节纷纷交游奔走于他门下,不见天子先谒与他,以致朝野上下流言“欲见天子,先得巧岩’’。这徐巧岩深得其祖徐机心之传,三寸不烂之舌能讲的天花乱坠,死□□能让他说出尿来,更兼一手好字文章,极投附庸风雅的天子之意,又能善揣圣意,所以得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朝廷高位。因为其祖籍郑家峪徐嘉山,这一方徐氏都以他为傲,也多有靠他飞黄腾达者。今因受其牵连被诛,正是依福遗祸之理。  郑家峪徐氏被满门抄斩后不久,妙口郎君程珠、无形刀李说便接到左路总管遮天手伊言堂的密令:“小事已了,着手行事,严密封锁郑家峪,不得有人出走。”原来徐氏一族被诛,都是遮天手巧妙策划——他潜入京城,授意一位江洋大盗去权奸徐巧岩府上行窃,偷得到外国使节本应进献朝廷的宝物,再使笑面虎徐士元巧遇人赃俱获。严刑拷讯之下,大盗供诉赃物原主,为将功折罪减轻刑罚,又讲那大官府里不仅奇珍异宝堆积如山,而且还有金缕玉衣、王冠龙袍。这一说非同小可,笑面虎徐士元有感是惊天大案,据大盗之言推测,这被盗大官正是权势冲天的嬖臣徐巧岩,谋逆之罪,祸连九族,遂不敢顾念同族之情,便寻有交往之谊的黄门太监,密奏圣上。圣上欲意不信,但徐士元叩首流血,言辞凿凿,以死担保。那皇帝本也是聪颖之君,亦知人易恃宠而骄,骄儿不逊之理。于是御驾亲征,大搜徐巧岩府。眼见为实,触目惊心,搜集到的赃物林林总总,一切正如大盗供状,更使那皇上闹心的是还有徐巧岩金屋藏娇,竟然是七个金发碧眼的藩夷美女。皇帝当时龙颜大怒,即时口谕诛灭九族。徐士元大义灭亲,无私于心,另当别论,论功行赏。至此,遮天手奸计得售,一石二鸟:一则再次捏牢徐士元,为日月教所用;二则可放手经营郑家峪方圆百十里地方,不忧有消息走漏到朝廷官府。这就是遮天手口中曾言的“有一件小事须先做了。”自此,郑家峪一方成了日月教随心所欲的新天地。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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