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依一直站在远处,看着人群里正在比拼的两个人。
当然,最主要还是看林忆哲。
她心里很矛盾。
林忆哲妈妈说的那些话,的确像剑一样刺得她胸口疼,让她心寒。可是,就要因此放弃这段感情吗?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起玩游戏,一起做漆器……
她其实根本不敢想,如果离开这段感情,离开这个人,她会怎么样。
她走到四位长辈的面前,最终目光落在了林忆哲妈妈身上。
“林妈。”
这是云水依一直以来对林忆哲妈妈的称呼。
“我的确生病了,也的确有可能不能生育。但是,我要嫁的是林忆哲,如果他不在意这个问题,我就有勇气陪他面对这个问题所带来的一切麻烦。”
“您是忆哲的妈妈,也是我的林妈,我们都尊敬您,但不意味着我们处处都必须按您的要求来。”
林妈的脸绯红,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为自己找补道:“你这孩子,怎么还上纲上线了?我那不是随口说说嘛,谁能想到你妈妈也在,被她给听到了。我不是想阻止忆哲娶你,只是想让他再好好考虑考虑。”
云水依回头看了一眼林忆哲,他已经开始下一项工艺——雕填了。
雕填工艺是采用填漆和戗金两种髹饰技法相结合来制作出一件漆器作品。
其中,填漆是在漆器表面刻出各色花纹图案,而戗金是在填漆磨平后,在花纹上勾划阴文线路,最后再在线路内填金。
这是制作一件漆器非常关键、核心的工艺步骤,也是最难的部分。
往往一件漆器能不能做好,看的就是这一道工序有没有做到极致。
对于比拼中的陈佑邻和林忆哲来说,真正的考验才正式来临。
云水依只是看了林忆哲一眼,就能感受到他的艰难。
雕填需要用到更细小尖长的工具——雕刻刀。
很多漆艺工匠的雕刻刀都是自制,这样才会用得顺手,雕刻起来才会顺心。
陈佑邻和林忆哲用的都是自制的雕刻长刀,单是手柄就有一尺来长。
陈佑邻手完好,灵活好用,年龄虽不大却是从小就触碰漆艺,比一般的老师傅还要资深。雕刻刀一到他的手里,就利落起来。
一刀起,多余的材料就被挑了起来。
刷刷几刀起落,一个小巧的图案局部就显露出来了。
他知道,这一项内容才最考验林忆哲。
他想,林忆哲要是不想出丑的话,应该丢下雕刻刀走掉的。
输,本身就是确定的事,为何还要弄得自己颜面尽失嘛?
他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眼林忆哲。
只见林忆哲低头细雕,手虽然笨拙,动作非常慢,却异常专心和刻苦。
看到他咬着牙关,淌着热汗,陈佑邻的心受到了触动。
他想,这世上,也许只有爱情能让一个男人如此不要颜面、不顾形象地拼搏。
陈佑邻默默地在心里问自己,如果换做是他自己,能做到这样吗?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大概是做不到的。
无意间,陈佑邻看到了人群后的云水依。
似乎不管她站在那里,陈佑邻总能一眼就看到她。
他看见云水依正心疼地望着林忆哲,恨不能替代他。
只这一个眼神,陈佑邻就心乱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才是最可笑的输家。
一咬牙,他又低头继续填刻起来。
云水依收回视线,对几位长辈说道:“不管你们最终闹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嫁给忆哲。”
“你糊涂啊。”云水依的妈妈拉住女儿。
云水依直言不讳地问妈妈:“妈,你是因为他手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没办法做漆器,当不了大漆名匠,才不让我和他在一起的吗?”
云妈沉默了。
作为妈妈,谁不想让自己的女儿有个好归宿,好一辈子风雨无扰地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