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熠到达燕歌楼的时候,方迁早已到了。他今天打扮得很清秀,颇有一股读书人的儒雅气息。一见沈熠露面,他便迎上前来,笑着打了个招呼。接着又看到刚从马车上下来的芸儿和姜姝,只觉这二人各有千秋,前者如小家碧玉,温婉懂事;后者似江湖女侠,英姿飒爽,当即露出一个过来的人微笑,对沈熠道,“沈公子艳福不浅啊,出来喝酒都要带着家眷。”
芸儿闻言,当时便红了脸;姜姝倒还好,只是默默地与沈熠拉开了一个身位,将怀中的宝剑背到了身后。
沈熠也不多做解释,只是抱拳施了一礼,道:“方大人来得早啊!”
方迁闻言,沉吟了片刻道,“沈公子,今日乃你我二人私下相交,不必这么客套。愚兄不才,年长了几岁,若是沈公子不弃,叫我一声‘方兄’即可。”
沈熠愣了愣神,稍一思考便明白了方迁的心思,笑道:“既然如此,那方兄也不必再唤我‘沈公子’了,叫我‘沈老弟’便好!”
“爽快!”方迁大笑一声,“愚兄就喜欢跟你这样的人交朋友,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走吧,我们进去!”
“方兄请!”沈熠侧了侧身子道,然后牵着芸儿的手,跟在方迁身后。
“沈老弟应该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方迁突然道。他可是听说了不少关于沈熠的“风流事”,最出名的当属与义泉侯的次子因争一清倌人发生口角而大打出手,结果从三楼摔了下去。
沈熠自然听出了方迁在取笑他,但这都是以前的沈熠干的,跟现在的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便顺着方迁的话道:“惭愧!”
方迁“呵呵”一笑,便不再多说,跟着前来带路的门丁进入了燕歌楼,沈熠带着芸儿和姜姝紧随其后。
刚一进门,便见一名龟奴迎了上来,施了个礼道:“小的见过两位公子,烦请两位在这上面留下各自的姓名!”说罢便递上两块竹牌和一支笔来。
方迁率先接过笔来,龙飞凤舞地在一块竹牌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沈熠见状,也不多问,便在另一块竹牌上写下自己的姓名。
过了片刻,只听得方才那龟奴高声喊道:“有请方公子、沈公子登堂!”
“沈老弟请!”方迁道。他走到正堂去,找到了放着自己姓名竹牌的位置,落座之后,点了茶水,又扔出几两碎银打赏了伺候的丫鬟。沈熠也有样学样,带着芸儿和姜姝走到方迁旁边,在属于自己的位置坐下,进行了同样的操作。
坐定之后,沈熠扫了一眼周围,只见众人多是锦衣华服,仪表不凡,想必都是勋贵世家的子弟。他们面带微笑,任茶水静置于旁,只顾痴痴然摇头晃脑,欣赏帘子后传来的琵琶曲。正所谓“开帘觉道春风暖,满壁淋漓白雪声”。
一曲奏罢,堂中众人尽皆高声喝彩,有的甚至还撒出一沓银票来。沈熠不由地摇摇头,都说“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可现在连人都没见到,就开始撒钱了,真不知是人傻钱多还是燕歌楼找的狗托。
“沈老弟,可写诗了?”方迁突然问道。
“为何要写诗?”沈熠有些迷惑,放下了茶杯,他正在想这楼的炒茶是怎么来的呢。
“沈老弟说笑了,要想见花魁姑娘,没有诗怎么成?”方迁道。他也有些迷惑,这沈熠不是青楼常客吗,怎么会不知道这一点,于是解释道,“接下来就到了‘旗楼赛诗’的环节了。我们要各自作诗,然后将其贴到旗楼的影壁上,稍后自会有人将我们写的诗摘抄下来给花魁姑娘看,若姑娘看上了就会让我们进去,否则就只能改天再来了!”
沈熠有些想骂街,这不是花钱找罪受吗。但钱已经花出去了,总不能觍着脸去要回来吧。沉默了片刻后,沈熠道:“无妨,现写也来得及!”言罢又满满地喝了一杯茶,把碟子里的糕点塞到芸儿手里,一副要从燕歌楼赚回来一些的样子。
这次轮到方迁沉默了,难道写诗这么简单吗,他可是憋了好几天才憋出一首诗来的。
沈熠向伺候的丫鬟要来纸笔,略微思考了片刻,一边安慰着自己“窃书不算偷”,一边写下了一首《南乡子·微雨湿流光》:
“微雨湿流光,芳草年年与恨长。烟锁凤楼无限事,茫茫,鸾镜鸳衾两断肠。
魂梦任悠扬,睡起杨花满绣床。薄幸不来门半掩,斜阳,负你残春泪几行。”
方迁在一旁看着,默默地将自己写的诗藏了起来,暗暗想道:“这小子真是个怪物,还真是说作诗就作诗!”
“方兄,你看看这个还可以吗?”沈熠吹了吹还没干的墨迹,转头问道。
“当然可以了,简直是神来之作!”方迁不由得称赞了一声,“只是你这字……”
沈熠摸摸鼻子,神色有些不自然,一脸尴尬地道:“方兄,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说着便邀请方迁同他一起去影壁贴诗。
“沈老弟先请,我这诗尚需再润色一番!”方迁急忙道。若是他的诗和沈熠写的这首词放一起,一定会被比较得渣都不剩。
“也好!”沈熠点点头,拿起“自己”的诗,走向身后的影壁。而方迁趁着沈熠不留意,偷偷地将自己的诗贴到了影壁的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