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床上的沁儿听到了沈熠进来的声音,不禁有些紧张。此时的她已经新换了一件衣服,也简单地整理了一下妆容,虽然远没有往日里那般风姿曼妙,但已经比刚才好了不知多少倍。今晚的事犹如一场噩梦一般,直到此时此刻,她还有些后怕。万幸的是,一切都过去了。
沈熠微笑着来到沁儿床前,见她的神色已经恢复了不少,宽慰道:“沁儿姑娘,你放心,接下来的事由我来处理,你先好好休息。向三娘,让人去煮碗宁心静神的药汤来。”
“东家放心,妾身已经吩咐下去了,药汤马上就煮好了。”向三娘恭顺地道。不出意外的话,沈熠马上就要处理今晚的事了,这令她不免有些紧张。不管怎么说,沁儿的确被客人欺负了,而客人也的确违反了聆音楼的规矩。她身为聆音楼目前的主事人,自然逃不了干系。
沈熠点了点头,又宽慰了沁儿几句,这才将小英叫到跟前,命令她将今晚的事如实道来。
小英不敢隐瞒,立马竹筒倒豆子一般地将今晚的事说了一遍。原来,自从沁儿夺魁以后,慕名而来的人不计其数,再加上沁儿也没有像以前的花魁那样被拍卖出去,这更加使得许多自负盛名的人接连造访。月初时,楼里来了一个自称“扈二公子”的人,也就是此前被沁儿砸晕的那个胖子。这个扈二公子一来便点名要见沁儿,但由于青楼一贯使用饥饿营销的方式,再加上想见沁儿的人多如过江之鲫,扈二公子一时也排不上号。最终,扈二公子凭着自己的“钞能力”,成功获得了第一名的号牌,并在今晚成了沁儿的入幕之宾。
一开始的时候,扈二公子还表现得比较正经,与沁儿一边喝酒,一边闲聊。可没过多久,他就暴露了本性,借着酒劲耍起了酒疯,非要让沁儿陪他睡觉,且口出污言秽语。换做旁人肯定早就忍受不了这种事了,但沁儿却一直保持着微笑,与他尽量周旋着。一来是因为沁儿以前已经经历过许多次这种事了,早就习惯了;二来是因为沁儿不想给聆音楼,或者说是给沈熠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可俗话说得好,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沁儿越是忍让,他就越放肆,甚至开始撕扯沁儿的衣服,想霸王硬上弓。情急之下,沁儿急忙大声呼救。
守护在小阁楼下面的护卫听到沁儿的求救声后,立马冲了上来。可刚上楼梯,他们就被扈二公子带来的护卫打下了楼。眼看局势越发紧急,小英只得向主管护卫工作的齐成虎求救。也幸得那些护卫拼命拦着扈二公子的护卫,不让他们阻拦小英,要不然齐成虎也不会这么快赶来。遗憾的是,匆匆赶来的齐成虎也被扈二公子的护卫堵在了书房外,没能第一时间进到书房。通知完齐成虎后,小英又去请向三娘去了。而等她与向三娘一起姗姗赶回来小阁楼后,就发现扈二公子已经倒在地上了,且沁儿也惶恐不安地蜷缩在地上。至于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小英表示她也不知道,怕是只有当事人沁儿才知道。
小英虽然不知道书房内后来发生了什么,但沈熠在目睹了现场的情况后,却也能猜得到,无非是沁儿为了自保,情急之下用花瓶砸晕了那个扈二公子。见到扈二公子不省人事,沁儿只道是自己杀了人,再加上先前被扈二公子欺凌的事,自然会因过度惊吓而瘫软在地。只是,他不明白的是,沁儿明明是花魁,按说要想见到她,必须经过好几个步骤,怎么会光靠花钱就轻易成了入幕之宾了呢,这明显是不合规矩的事。看来,这个问题还是要问问向三娘。
当向三娘听到沈熠的问题后,她的脸色变得很是复杂,像是不知该如何开口。这一举动更加引起了沈熠的怀疑,于是,沈熠沉下了脸,冷声道:“我要听实话,你该了解我的为人。”
向三娘知道躲不过去,默默叹了口气,正要回答时,躺在床上的沁儿却抢先道:“东家,还是让我来说吧。此事怨不得妈妈,她也是迫不得已的,您要怪就怪我吧!”在小英跟沈熠讲述今晚之事时,姜姝已经偷偷告诉了她那个扈二公子还没死的消息。她虽然对此半信半疑,但还是选择相信沈熠。因此,心里那一丝惶恐和不安也随之消失了,就连气色也恢复了不少。
对于这个受害者,沈熠也不好甩脸子,于是笑了笑,柔声道:“你说吧,我不会怪你的。”
“谢东家。”沁儿微笑道,“其实,我现在已经不能算是花魁了。青楼的规矩就是这样,夺魁之后,楼里就要专心培养下一任花魁了。因此,若是有客人要见我,自然不用那么麻烦。”
“什么叫‘不能算是花魁’了,到底怎么回事?你还是说清楚些。”沈熠一头雾水地道。
“东家,是这样的。”向三娘给了沁儿一个眼神,然后接过话茬道,“自从正式举办花魁大赛开始的那年开始,京都府就给京都所有的青楼定了一条规矩,要求每座青楼每年选出一名花魁参加花魁大赛。已经成功夺魁的,第二年不得参加;没有夺魁的,第二年可以参加,但往后不得参加。这样做是为了促使各个青楼培养更多的新生花魁,以吸引更多的世家公子关注这些新生花魁,一来可以在花魁大赛上多多打赏,二来也与花魁的拍卖有关。想必您也知道,花魁一旦被拍卖,就没有创造持续利润的价值了。因此,无论是京都府还是各个青楼,都需要有更多的新生花魁弥补。沁儿虽然没有被拍卖,但因为她今年已经夺魁了,明年自然不能参加花魁大赛。因此,楼里现在只能将主要的资源都放在眉儿身上。这样一来,沁儿就不能当作花魁培养了,因而在流程上就简单了些。但妾身也没想到,那位扈二公子竟然会……”
听到这里,沈熠突然想起了沁儿已经脱籍的事,有些愤怒地道:“向三娘,今晚的事且不说。我没记错的话,三个月之前,我就已经派人将沁儿姑娘的脱籍证明送过来了。你应该明白,从那天开始,她就已经是良籍之人了,你为何还要让她做这种事?”
“东家,这件事与妈妈无关,是我自己要求的。”沁儿着急地道,“东家对我的恩情山高海深,我无以为报,只能尽可能凭自己的能力回报东家。以往我接待的那些人都是文雅之士,只与我吟诗作对,畅谈人生,像这位扈二公子今晚所做的事,这段时间以来还是头一次发生。东家平日里事情多,可能已经忘了给我脱籍的事,也怪我刚才没有及时提醒您这件事,这才让您误会了妈妈。因此,我还要向妈妈说一声‘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傻姑娘,快别这样说,是我对不起才对。”向三娘心里一酸,眼睛一红,急忙宽慰道,“你是个好姑娘,按说早就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了。可你为人善良,非要留下来帮我。而我又一时糊涂,竟答应了你的请求,这才让你平白无故地受了这种惊吓,差点还害了你。幸好东家及时出现,才没有让事情变得更糟糕。说起来,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怪我,还请东家责罚!”
沈熠原本打算向向三娘兴师问罪的,可在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后,不免有些后悔,又有些庆幸。后悔的是他没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对兢兢业业的向三娘甩脸子,甚至还发脾气,尤其是当他听到向三娘自请认罚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凭空打了几个巴掌;庆幸的是他刚才并没有说什么太过分、太伤人的话,这让他有了转圜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