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藤清水强行压下了呕吐的感觉。　　　　幸好她没怎么喝那咖啡，肚子里啥也没有，她几乎没怎么费力就成功了。　　　　六道骸注意到她忍耐的样子，担心问：“您没事吧？要不要再喝口水？”　　　　黑发女子艰难的：“不，不用。”却没有把手抽出来。　　　　她也没有力气喝咖啡了，恶心感让她胃部不断翻滚，喉咙处几乎已经开始反酸。　　　　六道骸发现她对店里味道的恶心，贴心的问：“那我们要不要出去走走？”　　　　“……嗯。”清水轻轻应了一声。　　　　男人去付钱的时候，她沉默的把大衣套上。不知为什么，明明他已经走远了，那股反胃感还是挥之不去。　　　　她总觉得这种感觉没那么简单。　　　　“走吧？”　　　　蓝紫色的长发落在背后，红蓝异色双瞳盛着温柔的光，高挑的男子优雅的走到她身边，握住她再次变得冰凉的手。　　　　他们走了出去。　　　　大雪纷飞，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他们携手走在路上。背景是中世纪的古老建筑，远处高塔尖顶上也覆盖了松软的雪层。　　　　“把我手上的幻术撤掉。”她用着命令的口吻，抬头注视远方高塔身后的雪山。　　　　目光仿佛透过这些美景，转了个弯落在了西西里岛的黑发男人身上。　　　　六道骸从善如流，不再维持她手臂的幻术。已经习惯了的疼痛感再次落到手臂，她转过身，微微仰起头。　　　　长发的男子低头，蓝紫色的发垂下，擦过她的身体。他的右眼蕴含着浓重的血色，左眼的深蓝也并非那么透彻。　　　　拥有这样眼睛的人，怎么会是温柔的。清水伸手抚上血色深重的眼，讥讽的想。　　　　……不管演技多么精湛，这双眼睛就暴露了一切啊。　　　　恶心的感觉消失了。　　　　她猜的果然没错。　　　　武藤清水凌厉凤眼中莫名出现悲哀的自嘲，同眼睛上冰凉的手一起，如利剑射入幻术师的眼中，又轻而易举的穿透心脏。　　　　他的心脏狠狠一跳。　　　　冷淡的女子脆弱的样子几乎摄取了他全部的注意力。眼神像被一股不可反抗的力量牵引，不受控的落在女人脸上。　　　　他情不自禁的抓住女子安静放在自己眼睛上的手。另一只手环住女子单薄的肩。　　　　距离拉近。　　　　漆黑的眼睛深深注视着不纯粹的异色眸。　　　　他低下头，自然的吻她。　　　　冷淡的女人也被神秘的力量牵引，情不自禁的抬头迎合。　　　　不知道是从谁开始，呼吸逐渐急促。　　　　异国风情的街道上。他们紧紧拥抱彼此。　　　　*　　“所以啊，您考不考虑丢下那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和我在一起呢？”蓝紫色长发全部散开，和她几乎一样长，而她黑发散乱，同样落在光洁的后背。　　　　纯粹的黑与梦幻的蓝紫色结合，缠绕不休。　　　　她靠着床后的墙，忍耐着浑身伤口再次撕裂的痛楚，急促的喘息。　　　　血液渗透了雪白的绷带。　　　　那是六道骸事后替她包扎的。因为她拒绝了他用幻术治疗的意图。他不情不愿的包扎，技术极其不熟练，让她觉得身体被绷得紧紧的。　　　　“废物。”黑发散落，她喘息着，冷声嘲讽。　　　　“Kuhahahahaha！”他一点都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反而大笑起来，“那您就是同意了吧？”他声音低沉下来，兴致勃勃的期待她的反应：“因为废物而伤口崩裂的武藤小姐？”　　　　武藤清水此时是难得的狼狈，浑身的伤口，白皙的身体上遍布淤青。　　她低声应：“嗯。”　　　　不知道为什么，她真的答应了，六道骸的心情反而糟糕了。　　　　原来也不过如此吗……？　　　　他这么想着，垂眸却看到了武藤清水从一开始就毫无改变的平静双眸。没有一丝负面情绪。　　　　黑发女子疲惫的样子与记忆中幻境里的她重合。　　　　【梦 幻境　　　　平日里气息凛冽的女子难得脆弱。她一腿平伸，一腿屈膝坐着，手臂搭在膝上，微微低着头出神。　　　　她穿的很少，身上是凌虐的痕迹。　　　　他问，您是不是被家暴了。　　　　她抬头看他，没有掩饰自己的疲惫，面容上清晰的倦意。漆黑的眼瞳中却没有任何负面情绪。　　　　她说，不算。】　　　　原来他做的和那个男人没什么区别吗？　　　　看着清水身上的血痕，他恍然发现自己好像偏离了一开始的计划。　　　　“对不起，清水。”他突然抱住黑发女子，“我好像太过分了。”　　　　他的声音闷闷的，听起来很挫败。　　　　黑发女子默默僵住了。　　　　感受到怀中女子的不习惯，六道骸几乎能想象到她内心的无措。一定是很少被人这么温柔的对待吧。他想，爱怜的吻她。　　　　“离开那个男人，跟我走……你不会后悔的。”他低声说，声音温柔。　　　　清水几乎能想到他脑补了什么，内心冷笑。　　　　“好。”黑发的女子垂眼应，长发遮住半脸，光影在冷淡的脸上交错成流动的寒意。　　　　*　　他们连夜离开了意大利。　　　　在异国他乡不知名的小镇，度过了愉快的一个月。　　　　睁开眼睛就看到安静沉睡的女人，六道骸习惯性的吻她的眼睛，满意的看到她睁开漆黑的凤眼。　　　　“今天想出去吗？”换好衣服扎着头发，六道骸对着镜子问她。　　　　她已经连续好几天待在房间里了。　　　　武藤清水懒洋洋的躺在床上，她换了个新的手机，和他用的情侣款。简单明了的白色。　　　　“想。”她抬头看了看正前方努力扎起菠萝头的蓝紫发男人，懒得评价他骚包的行为。　　　　她早就收拾好了，在六道骸的极力劝说下，并没有把蓝紫色的发扎起来，随意的散着。至于衣服，这个制服控并没有让她换的意思，只是买了很多不一样的黑白制服让她穿。　　　　她并不想多费口舌劝这个菠萝精换一个头型，反正他不用幻术之后她也很少呕吐了。看着不舒服也无所谓。　　　　等他束好头发，他们自然的交换了一个吻，出门。　　　　“想看电影吗？你前两天说的那个电影今天首映。”六道骸习惯的搂着她问。　　　　“当然要看。”武藤清水面无表情的瞥他一眼，居然用毫无波动的神情表达出了嫌弃。　　　　六道骸：“真过分啊，亏我提前预定了那么贵的票。”　　　　武藤清水：“你最近很缺钱吗。”分明是疑问句，她却用肯定的语气说，感觉好像更嫌弃了：“我有钱。”　　　　六道骸震惊：“Kufufu……我看起来很像缺钱的人吗？就算缺钱我也不会用你的钱啊！”　　　　武藤清水神情古怪的看他一眼：“你看起来的确挺缺钱的。”她想了想，加了一句，“而且很像在逃的通缉犯。”　　　　六道骸：“Kuhahahahaha……我前两年的确在监狱待过，怎么样，是不是害怕了？”　　　　武藤清水凤眼含笑：“为什么你好像很骄傲自己进过监狱？”　　　　六道骸：“Kufufu……再这样我要生气了哦。”他额头上冒出一个井字。　　　　正好走到了电影院，他牵着她的手买了桶超大的爆米花，又要了一杯果汁，在边上的机器里拿到了电影票。转头发现武藤清水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六道骸调笑：“怎么，突然发现我的魅力了？”　　　　武藤清水点点头。　　　　他简直惊了，笑着问：“Kuhaha！怎么突然这么好？我还以为你又会嘲讽我呢。”　　　　武藤清水慢吞吞：“感觉你不像是会买东西的人……也不像摆弄现代机器的人。”　　　　六道骸哭笑不得：“难不成我的东西都是抢的？”　　　　武藤清水皱着眉，为难的说：“不……总感觉是用幻术变出来的。”　　她很认真的样子，好像真的这么觉得。　　　　六道骸：“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幻术又不是可以无中生有，那样幻术师早就统治世界了。”　　　　武藤清水愣住：“不是吗？那我手上的伤……不就是直接好了吗？”　　　　她看起来呆呆的。　　　　发现她是真的觉得幻术可以无中生有，六道骸仗着身高揉揉她的头，笑着解释说：“不是，幻术只是欺骗而已，治疗你的手臂，是通过改变你的视觉和触觉，让你感觉不到疼痛，也看不到伤口而已，伤口还是在的。”　　　　他举例子：“就像这个，”一抬爆米花，“我可以用幻术变出它的样子，也可以通过幻术改变口感，但是吃到肚子里，是没有饱腹感的。”　　　　她受教的点头，问：“那我能学吗？”　　　　六道骸站起身，拉拉她的手示意该入场了，等清水站起来才说：“大部分人都没有这个资质，但是可以学一些基础简单的。”　　　　感受到她期待的眼神，他有些为难，声音依然温柔：“不过你的体质有些特殊……你是能感觉到幻术吗？我记得之前在梦里你就找到过我的位置。而且你对大部分幻术应该是免疫的，我在梦中对你施的幻术丝毫不起作用。”　　　　清水：“不是，我只是找让我恶心的地方而已。”　　　　六道骸突然愣住，想起她之前每次的呕吐，都是他使用幻术的时候。而梦境，则根本就是幻境。　　　　“原来是这样吗？”他恍然。走到他们的座位坐好。　　　　六道骸顿时明白为什么风纪财团会资助她，自己的幻境又为什么会莫名的连接到她的梦了。　　　　“Kufufufu……我明白了。”他笑着亲亲她的额头，“清水的体质很特殊啊。”　　　　他们安静的看完电影。　　　　*　　晚上吃饭，六道骸吃了没几口就开始盯着她看，好像看什么珍惜动物一样。　　　　武藤清水：“你到底想说什么？”　　　　六道骸：“清水是不是还不到二十岁？”　　　　他的语气惊奇，清水莫名的不乐意，冷冰冰的低头吃饭，没理他。　　　　六道骸：“Kuhahahahaha，真不愧是清水呢，一点都不好奇我为什么这么问吗？”　　　　“不。”武藤清水生硬的回答。　　　　“我可是二十五岁了呢？”六道骸观察她的神情，发现她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失望的解释说，“清水的体质是幻术免疫类型呢，天生对幻术敏感，二十岁后就完全不受幻术影响了。”　　　　武藤清水好像根本就没听到，吃完饭拿手纸擦擦嘴，放下纸。声音毫无波动：“我十九。”　　　　六道骸：“一点都看不出来啊！”　　　　他的声音全是虚伪的惊讶。清水觉得他早就猜到了。　　　　发现清水不高兴，六道骸Kufufufu的笑，搂着她走出去，哄她一路。　　　　“别生气了嘛，都是我的错？小清水？清水酱？”　　　　受不了他肉麻的称呼，武藤清水转头瞪他。　　　　天色完全暗了，冬天的北方小镇天黑的很早，夜色黑沉沉的压下。天空中的星星闪着耀眼的光，同月亮交相辉映。这里的绿化很好，或者说还没有被现代冰冷的工业文化侵蚀。　　　　所以星星才这么多，这么亮。　　　　……和她的眼睛一样。　　　　分明是同夜色一样纯粹的漆黑，他却仿佛从中看到了光。　　　　他突然觉得内心被什么击中了，变得柔软的不像自己。　　　　他轻轻的吻她。　　　　瞪他的清水没想到会变成这种发展，也忘了生气，呆呆的任由他牵着自己走在回去的路上。　　　　*　　他们拐过回去的最后一个街角。　　　　远远的看见一个熟悉到可怕的身影倚靠在墙上。　　　　武藤清水突然停下了，与男人相握的手微微颤抖。　　　　她几乎不用确定——不，她根本不需要确定。　　　　太熟悉了。　　　　如同接下来的发展一样。　　　　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　　　　看到那个身影的同时，这段时间经历的正常生活。　　　　与梦一样的幸福幻境一同，都将开裂破碎。　　　　像玻璃一样，脆弱的裂开蜘蛛网般的纹路。　　　　最后全部洒落到地上，彻底碎裂。　　　　黑色碎发的男人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转头看向她。　　　　他一步一步走到他们面前，目光专注的注视武藤清水，冰冷的凤眼中，视线没有温度的扫过她刚染的头发，和他们交握的手。　　　　武藤清水情不自禁的一挣，后退一步。　　　　他没有分出一丝视线看向凤梨头的男子，只是盯着武藤清水。　　　　拥有惊人美貌的黑发男人嘴角饶有兴趣的上扬。周身气场寒意逼人。　　　　冰冷漠然。　　　　杀气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