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骸。与武藤清水。 上次的交锋过后,这两个人名看似不会再有交集了。 而他们事实上也的确没有交流。 只不过……从一开始,他们就是在梦中认识的。梦中的对话,自然无人得知。 云雀恭弥就更不知道了。他从头到尾都以为,武藤清水是像之前一样:从酒吧夜店之类的地方随便结实一个男孩子,就匆匆忙忙的确认关系,恋爱,私奔——再被他抓回去。 毕竟她对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是那样的乐此不疲。六道骸则被他归类于被武藤迷惑的那些少年之一。 过于高傲的性格使得他不会去彻查两人认识的原因,甚至从看到六道骸的那一刻起,他就在心底肆无忌惮的嘲笑起了自己亦敌亦友的老对头。 那天发生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无关紧要,没什么特别的——除了老对头六道骸的出现。 但他的出现也并没有改变什么,故事的结局还是一样,过程也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同他交手的人换了一个,而那次的对战格外的酣畅淋漓罢了。 对云雀恭弥来说,意外的是六道骸的出现。 对六道骸来说,意外的是武藤清水从未对他上心。 对武藤清水来说,意外的是六道骸与云雀恭弥互相交情不浅。 彼时的他们,都认为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意外。 * 梦 幻境 阔别一月的呕吐感再度涌上。 果然是幻术所构成的世界啊……怪不得那么虚幻。 武藤清水刚一出现,六道骸就把她压在了身下。 “Kufufu……”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清水,红蓝异色眸中颜色愈加暗沉,不详的深色暗影笼罩她的全身。 长发被摁倒的刹那由惯性向身前扬起,堪堪滑到他身前,又无力的垂下。蓝紫色落在遍布血色痕迹的白皙身体上,交织出奇异的绚烂。 武藤清水神色平静,也不看他,凤眼微阖,周身的冷冽不复存在,只剩疲惫。 “让我……休息一会。”她低声说,甚至带了哀求。 她太累了。 然而六道骸并不打算再轻易地饶过她了。甚至,望着她这样虚弱的样子。——内心升腾起了奇异的兴奋感。 这个女人也只有这个时候会稍微乖一点了。 “哦呀哦呀,真是的,小清水,”他俯下身子,手指不自觉的抚上她白皙的颈部,又渐渐收紧,“太过分啦,对云雀那家伙言听计从的,对我却总是这样……只有要求的时候会好一点呢。” 他好像稍微理解一点云雀了。 女人总是冷淡的脸逐渐染上病态的红,总吐出刻薄话语的唇无力的张开,想要获取宝贵的氧气,却只是无用功。 他几乎着迷了,异色令人不安的瞳孔中出现明显的陶醉,身后一束发丝落到清水身前。 清水伸手想拽他的头发,却被轻松的拨开了。 他的嘴角甚至带着上扬的弧度,欣赏着她濒死的挣扎。 “如果就这么死掉也不错啊。”六道骸轻轻吻住她张开的唇。 手掌用力。 他是真的想让她死。清水悚然意识到。 “就这么死在我手下……你就会更多的注意我了吧?幻境里死掉,可是真的会死哦。”他Kufufu的笑,“至少你余下的时光,眼中就只有我了。” 如同出水的鱼,张大了嘴用力呼吸,却没办法汲取到一丝的氧气,她轻轻抬起眼皮,最后注视了一眼六道骸。凤眼含笑。平静的如同面见老友。 她平静的微笑。 精神仿佛坠入幽深的海底。 旋转、陷落、陷落。 最后陷入黑暗的永眠。 长发的女子终于闭上了眼睛。 她遗留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随即彻底消失。 手中细长的颈部传递的温暖也渐渐泛凉,最终连一点凉意都不屑于传达给他。 她消失了。 绿叶黄花的花丛中,连她身体轮廓的压痕,都消失不见了。——一切仿若未发生过。 蓝紫色长发的男子低头坐在原地,手中好像握着什么,血色晕染双眼。 他几乎幸福的微笑出来。 * 公司的系统在她死在幻境的那一刻突然出声,过了一会儿又不再提醒她,安静的好像从未出现。 多么明显啊。在她死在六道骸手中的那一刻。 ——他爱上了她。 然而等到她真的死了,消失在幻境时,那份因她的死而勃发沸腾的浓烈情感,又一下子恢复了平静。 他是那样随性又无情的人。 六道骸很难真正的爱上谁。 如果有,也不会是深爱——总会有更有趣的事情吸引他的注意的。 他的爱,倒不如说成是感兴趣。 爱她,是因为她那一刹那摄人心魄的美——即使到了死亡前一秒,她也没有崩掉自己的人设,甚至还升华了——她笑了。 武藤清水的脸是笑不出来的。她平常的表情就是没有表情。 面瘫女笑起来的威力,可大得很。她这么多天一直没有笑,就是为了这一刻啊。 死亡瞬间的转变,多么动人?多么美丽?记住了这种美,你还能看的下去别的人吗?会有任何其他的东西、或人——比她更能打动你吗? 最强的幻术师先生。 * 阿清在虚空中百无聊赖的想着。她暂时脱离了武藤清水的身体,因为那一瞬间任务的确是完成了。 所以说啊,机器就是机器,即使真的有了人工智能,也很难真正测量出人类心中的情感。 哦对,她怎么可能把顾客给玩死了——她可是职业的啊,顾客死了她的评价会低到极点的!连工资都不会得到的! 别忘了啊。武藤清水的特殊体质。她对幻术可是免疫的。她在幻境中的确是消失了,不过是因为她还没到二十岁而已。 但也快了。大概也就是一两个月的事。离20岁越近,幻境对她的影响就越小。 所以幻境中的死亡,对她的影响仅仅是——做一个噩梦而已。 * 武藤清水猛地坐起身,急促的呼吸,感觉梦境中被扼住脖子无法汲取氧气的痛苦还紧贴着她的喉咙,如同贴近火焰的灼烧感。 她过大的动作惊醒了身旁安静沉睡的黑发古典美人。云雀恭弥一脚把她踹到了一边:“哇哦?你还想再来一次吗?” 她平稳落地,单膝跪着,用力的深呼吸。大脑缺氧濒死的遭遇太过恐怖,甚至让她连身上伤口崩裂的痛苦都感觉不到。 云雀听到她用力的喘息,下床蹲着观察她,无情的嘲笑:“没用的草食动物。” 她终于稍微缓过来了,看到自己面前一脸看热闹般、笑容恶劣的云雀恭弥,突然扑上去抱住他。 “恭……”她抱的紧紧的,口中低喃对方的名字,努力遏制自己鼻梁中的酸涩,不想让眼中陌生的液体掉下来,声音却不自觉带了哭腔。 云雀猝不及防下被她推倒,也没生气,只是稍微有些惊讶——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就是真惊讶了。 “你怎么了?”他沉下声音问,声音带几分隐忍的怒气。 翻身把武藤清水按在身下,他低头观察她的表情。……凤眼里含着泪。 他从武藤清水十五岁认识她起,就没有见到她哭过。 即使他把她打到浑身鲜血,又差一点折腾掉她半条命,夺走她初次那天——她十八岁的生日——她也不过是看起来很疲惫,又恨又怒的注视他。那时……她与他相似的凤眼里燃烧着灼热的火焰。 “为什么哭?”云雀恭弥嘴唇向下抿起,拇指几乎粗暴的抹去她眼角渗出的水渍。狭长黑眸仿若寒冰,冻结黑色纯粹的愤怒。 武藤清水不回答,就那样……令人心疼的看着他,向他伸出手。 “抱我。”滚烫的泪水滑落到他手上,云雀恭弥听到平日总呛他的女人说,“……恭。” 已经是深夜了。暮色黑沉,和式的房间没有一点光亮。 他却好像从清水身上看到了光。那双波光粼粼的泪眼里恐慌的光,直直的、目标明确的射到他心底。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云雀恭弥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也顺从了她的要求,低声哼笑着抱住她,难得温柔的舔舐掉她的泪水。 “哭什么。”他轻柔的吻她,语气奚落,“真把自己当成草食动物了?” 云雀恭弥突然意识到,武藤清水今年不过十九岁而已。她远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强。……也远没有自己所认为的那么坚强。 感受到熟悉的人、熟悉的拥抱、熟悉的交流,武藤清水因死亡而恐慌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谢谢你……恭。”那个人分外柔和的动作让她又感到一阵酸涩,几乎落泪。 她今晚格外脆弱。 ……像个愚蠢的草食动物一样。和小卷有点像。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呢?同样的一身是刺,却也同样的脆弱。 “谁?”云雀恭弥仍没有忘记那个问题,问她。 “这种时候就不要关注那些事了。” 她紧紧的拥住黑发男人瘦削却健壮的身体,像抓住最后一颗救命稻草,压抑着喘息死死的不放手。 ……也格外的粘人。 云雀恭弥后知后觉的想。 至于那个人是谁……他凤眼微眯,泄露出杀气的寒意。 除了那个凤梨精,别无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