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幢堪称是狼窝的三层建筑内居住了一个月,马六与小刀并没有说上几句话,在马六的印象中,小刀总是抱着酒瓶昏天黑地的混日子,只是从阿兵的嘴里听到过关于小刀的那些只言片语的传闻,又看到关胜那三位匪气十足的好汉对小刀也是敬畏有加,马六也就下意识的将小刀归纳到与小虎同类的猛人,那踢向关胜的一脚,快、准、狠,让马六都暗自咋舌。
小刀突然找自己,究竟是什么原因?
马六心里暗自打鼓。
“坐。”小刀依然是那身普普通通的体恤,陈旧但干净,那张帅气的脸仍旧让马六感觉到一股妖邪气息。
马六闻言坐下,有些别扭的道:“你找我?”
餐桌上就两盘小菜,几瓶红星二锅头,小刀指了指位置让马六坐下,这才不动声色的继续喝了一杯,道:“想喝酒,一时找不到人,所以就只好找你,貌似你的酒量还不错。”
马六打死也不相信小刀来找自己是为了跟自己喝酒,不过他还是难得的大方了一回,笑道:“好,那我陪你喝。”
小刀看了马六一眼,不动声色,马六赶紧自己拿过酒瓶道:“一个人喝酒,图的就是个气氛,那可以用杯子慢慢喝,不过我这个人真要跟朋友喝酒,不用杯,直接用瓶子,这样才有意思,也才像男人。”
脸色微变,小刀眯着眼睛看了看马六,没说什么,一口将杯里的酒喝过,然后拿过一瓶酒,跟马六碰了碰杯,道:“好。”
两人咕嘟嘟一口气喝掉半瓶,马六很少像今天这么豪迈,笑道:“我这人吧,是个粗人,很久没有这么开怀畅饮过了,这辈子,能跟我这么喝酒的人,除了小虎,你是第二个。”
居然露出一丝笑意,小刀没说话,吃菜,默然不语。
气氛也就显得有些诡异,不过马六没把小刀当过凡人,所以也就见怪不怪,不打扰,小刀吃菜,他便吃菜,小刀喝酒,他就陪着喝酒,一会儿功夫,六瓶二锅头便全部被腾得干干净净。
马六已经有五六分醉意,其实他酒量不错,奈何这二锅头度数太高,又几乎是空腹喝下的,自然有些吃不消,不过小刀的酒量倒真是好,一丝醉意也没有,见马六脸色有些涨红,小刀没再让马六叫酒,而是道:“咱们聊聊。”
“聊啥?”马六一愣。
小刀微微皱眉道:“就聊你。”
“聊我?”马六挠挠头,道:“我有啥好聊的。”
小刀不吭声,就坐在那里,直勾勾的盯着马六,目光深邃,居然全无醉意,反倒有一种似乎已经把马六看透的味道。
马六有些不自在,知道在小刀面前,要么不敞开心扉,要么就索性光棍一点什么都坦白,想小刀这样的男人,马六当然想结为朋友,而今天,似乎就是一个机会。
所以马六考虑了一下,叹了口气,比较坦诚的道:“好,那就聊我。”
马六下意识的看了看包厢的门口。
小刀道:“放心,如果有人靠近包厢,应该逃不过我的耳朵。”
马六笑了笑,道:“我究竟出生在哪里,我不知道,只知道从我懂事起便没有爹,只有个老娘,她带我到十堰的十七胡同,老娘对我很好,也是十七胡同唯一对我好的人,估计这世界上除了她之外也就小鱼对我最好了,后来我十岁那年,我娘也走了,我就一个人在社会上混,坑蒙拐骗偷,只要能吃上一顿饱饭,啥缺德事儿都干过,再后来捡了个兄弟回来,就是我说的小虎,又跟着一个老瘸子三人相依为命,他们对我也很好,后来我傍上了一个富家千金,她叫小鱼,她是真的喜欢我,我对她的感情也是真的,再后来因为我和她得罪了市里的两个二世祖,一个老爹在市里当市长,一个有着亿万家产,都是那种这辈子风光无限,下了地狱却是绝对会进油锅扔火海剐肉剜眼的混蛋,我后来被逼无奈,弄死他们,犯了命案,这才被人介绍到上海来投奔八爷,我的故事就这么简单,这些事我是第一次给人说起,就算我来上海两个月了,我也从来没有打过电话回去,我怕拖累了别人,我这人吧,怕死,是真怕死,别看我平时说狠话的时候眉头都不皱一下,其实就是外强中干的纸老虎,老瘸子说,上海是我的福地,说我会碰到机遇,说我将来还会出人头地,这些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要在这座城市活下去,不容易,所以我就连晚上睡觉都会计算,防备谁会对我不利,算计将来到谁身上去弄钱。
马六的笑容绝对算得上苦涩,听完他的话,小刀似乎完全无动于衷,却直接大步走出包厢,没等马六回过神,小刀便抱着两瓶老白干回来了,一瓶交给马六,一瓶自己开了,说了声干,便咕嘟嘟的喝了个精光,幸亏这酒是半斤装的,硬着头皮喝下去,马六也只是陡增了几分醉意,人还清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