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有?”
“真没有。”
“那个小学弟,又是怎么回事?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么长时间了,我怎么没有听你提过一句呢?而那个封逸,他又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是你跟他说的?”
“我怎么可能跟他说。”顾陈年断然否定了,“只是在学校图书馆里,那个男孩子上来和我打招呼的时候,刚巧被他看到罢了。”
他还讽刺我招蜂引蝶,说我什么行情很好之类的呢,顾陈年心里暗暗说道。我怎么可能会主动跟他说这些呢,我脑袋又没坏掉。
“那个小男孩,因为踢球误打到我了,说过几句话而已。估计也就是一时的头脑发热,后来,他很快就清醒了,没再找过我了。真的,阿曜,你相信我吧。”
“没有告诉你,是不想你多想,不愿意你烦恼。本来也是不相干的人,是很小的事情,不值一提的。阿曜,你能洁身自好,我也可以。你能拒绝别人,我也可以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江珩曜的脸色还是很难看,他静静地看着顾陈年,心里五味杂陈。
“年年,你说让我相信你。可是,你又相信我吗?”
“钱上面,你跟我分得清清楚楚的,生怕占了我什么便宜似的。我想买一些稍微好一点的东西给你,你总是拒绝,坚决不要。平时偶尔多买一些小东小西的带给你,你都嫌我买多了……”
江珩曜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一个事情。他长久以来,因为两个人的感情和相处实在是太好了,以至于他都完全忽略掉了某种可能。
“顾陈年,你不会是一直还想着某天可能跟我分开吧?所以,你不想欠我一分一毫。即使真的分了,你和我之间也清清楚楚,那样你也可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不亏不欠?”
江珩曜越说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两个人在最初交往的时候,顾陈年就曾经那么劝过他来着。保不齐,她也是给自己留了退路的。说不定,她之所以这样坚持,也是一直没有放弃那种念头,随时做好准备来着。
所以,虽然她和自己感情很好,但生活中还是一直把握着分寸和尺度,钱的方面也始终分你的我的。
顾陈年听了江珩曜的话,一愣。她仔细想了想,也许,最初的时候,她是曾经那么想过,也那么坚持来着。但后来,不,是很早之前,她就不再那么想了。
后来,就是她的自尊和自爱自立使然了。
她不想亏欠任何人的。包括,她的父母。
顾家父母亲这一二十年一直无数次说他们过得非常艰辛,挣扎着养育了四个儿女,风里来雨里去的。看遍了人情冷暖,尝尽了世道炎凉。顾陈年在这样的耳提面命中长大,只觉得自己亏欠父母太多太多了。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要养育自己,要供自己和妹妹弟弟们读书,也许,父母亲不至于过得如此心酸,也许他们也会有美好幸福的人生。
但是,心头压着沉重,深处藏着负罪感,大脑里装满了亏欠,这样的日子,实在不好过。顾陈年已经背负着那样沉重的枷锁很多年了。除非她尽可能报恩、反哺,否则,她的日子将始终诚惶诚恐,惴惴不安。
父母已经给予的,她生活和读书中必须的,已经使用过了的,她没得选择。不知不觉中早已欠下的,因为是一家人,因为是血缘至亲,因为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和相处,她还可以慢慢偿还。但更多的外债,她不想再亏欠了。
她已经背负了也许穷尽一生都还不清的恩情了,已经很压抑,很累,很疲惫了。
更多的,无论是谁的,她都不想欠。
钱好还,人情难还。
顾陈年和别人打交道,始终坚持清清爽爽的。
唯有那样,她觉得不亏不欠,大家都轻松。特别是,她自己的心里。她自己太希望可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轻轻松松,随心所欲了。
但是,她目前已然不能了。她已然背负了未出生就欠下的债,以及出生后被父母养育供读书十多年累积的恩情,还有对于家庭血亲的责任。
人生,已经很累了,又何必亏欠更多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