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听得一愣,“陛下的意思是说,有人用阿会的亲事做局?”
周不疑看了秦无一眼,“这个局,早就已经开始了。”
曹盼落下了一子,低头与曹恒道:“下棋不必急,占尽先机有占尽先机的好,后发制人也有后发制人的好。”
曹恒只看着,并不多话。秦无比较关心李会,“那阿会真的会娶司马家的人?我们真就不管,由着他娶?”
摊摊手,曹盼不答,周不疑道:“那日阿无若是想去便去看看热闹。”
热闹?秦无狐疑地看向周不疑,最后又看向了曹盼,“陛下,到时候臣要是忍不住了动手,行不行?”
“相信朕,你去了一定没有出手的机会。”曹盼十分笃定地告诉秦无,秦无一听道:“这么说,阿会是不会娶司马家的女郎了。”
“都以为傻子好欺负,那就让他们好好地瞧瞧,欺负傻子是什么下场。李家,不是自诩傲骨吗?也罢,朕就要他们为自己这莫名奇妙的傲骨付出些代价。朕赢了!”曹盼说着最后一句,也落下了最后一子,曹恒好像看懂了,扬起头冲着曹盼一笑。
“陛下棋艺高超。”周不疑与曹盼作一揖,曹盼正为曹恒那一笑而高兴,听着周不疑的话,“赢元直一盘棋而得阿恒一笑,更值。”
可怜曹盼这当娘的,生了一个冷静乖巧的女儿,人长得极好,偏偏甚是少笑,明明笑起来更好看。
“殿下沉着,虽不言苟笑,却是内秀之人。”周不疑见曹盼心情很好,伸手拾着棋盘,曹恒看了帮着他拾起来。
“不言苟笑和有内秀是两码事。不过,与她讲那些史书的故事,她倒是听得津津有味的。朕在想,是不是可以让她跟着朕上朝,多见见世面。”曹盼冒出这句。
秦无看了眼正在拾棋子拾得有滋有味的曹恒,干巴巴地道:“陛下,殿下是不是太小了点。这就让她上朝,见世面未必,臣只担心她被吓着了。”
曹盼侧过头道:“不会,吓不到,她胆子大。”
“陛下,这可不行。想当初先帝让你去丞相府上课,你那时候睡到什么时辰,殿下如今才多大的人,你那会都知道说睡不够长不大,殿下比你当初去丞相府时还小多了,你不许这么折腾殿下。”
这个时候敢这么跟曹盼抗议也只有平娘了,直接把曹盼当年的话扒了出来。
对于一个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人,最悲剧的莫过于,你所有的黑历史都会被扒个一干二净。
“瞧朕都忘了,早朝的时辰实在是早,阿恒确实不宜起那般早。不过,平娘,朕进丞相府的事都是多少年前的了,你记性怎么这般好?”曹盼拍了一记脑门,不忘吐糟平娘怎么把她做的事都扒出来了。
平娘掩口而笑,“陛下小时候做事,奴是件件都记着,将来陛下要是跟小殿下生气了,奴就得提醒提醒陛下,你当初是怎么气的先帝的。”
这是提一回不够,等着将来当着曹恒的面扒出她的黑历史?
“平娘,你若如此,朕岂有为娘的威严?”曹盼觉得这事不能由着平娘这么干。虽然当初气得曹操直跳脚的时候她很开心,并不等于她也希望曹恒那么气得她跳脚。
一眼看向曹恒,曹恒正看着她,曹盼干脆地把她的眼睛给摭住,“你什么都没听到,也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般掩耳盗铃的,在场的人皆是一笑。周不疑道:“宫中只有殿下一人,未免过于孤单,陛下何不邀些人入宫与殿下玩耍,或者,陛下可以在宫中出也办个学。”
“有人相互促进极好,自小长大的情份,也更是可取,夏侯氏与曹氏,先帝之诸子,都在等着。”周不疑与曹盼提了一句,曹盼一想也是,拿开了袖子,一看曹恒的神情,人家根本就不在意,半分害怕的表情都没有。
曹盼觉得,曹恒比她厉害,当年她像曹恒这么大的时候胆大那是因为她是个伪儿童,但是曹恒可是真的!
李会的亲事,因着扯上了拒婚曹盼婢女之故,受到了洛阳城世族的瞩目。
哪怕曹盼不在意所谓的拒婚,但这样关系着颜面的事,她表现得再不在意,于世族们看来都只是憋着坏罢了。
而因为曹盼下令不许任何人对李会提起骗婚之事,周不疑他们自然是听话的,倒是李会总跑到静姝的面前高兴地冲着静姝叽叽喳喳地说着他们什么时候成亲。
曹盼最后见不得李会刺激静姝,直接给李会放假,不许他再到静姝的面前。
李会倒是高高兴兴地回去了,最后还给曹盼送了喜帖来,显然周不疑几个是人手都得了一份,曹盼面对静姝道:“阿会若真娶了旁的人,你如何?”
静姝摇了摇头,不发一言,曹盼一叹地挥挥手,“罢了罢了。”
谁都明白,曹盼是不会吃下这个闷亏的,况且此事并不单单关系静姝。
李会大婚那日,秦无本着看热闹的份,果真拿着帖子上门去了。
一身大红喜服的李会见到只有秦无一人来,却不见周不疑和其他人,“其他人为什么不来?”
这直白的问,秦无也不能老实的回答,倒是看着李会道:“我来阿会不高兴?”
“高兴!秦哥哥,我觉得大家都有些奇怪。”李会朝着秦无说了这么一句,秦无觉得吧,哪怕李会的智力不正常,不能分析出这些怪异的状况,能在战场上凭战功站在曹盼身旁的人,直觉还是挺准的。
可惜啊,唯一有可能把这场骗局给揪破的曹盼却并不打算那么做,甚至还不许旁人与李会说破。
骗人的又不是他们,有些人,就是要他们亲自尝尝自己酿的苦果。
“阿会,该去迎亲了。”李仓这位当父亲的走来与李会叫唤了一声,见到秦无也不忘与秦无作一揖,秦无勾起一抹笑容,“君不易。”
三个字满是讥讽,其中的意思,李仓比谁都清楚。
“秦哥哥,我要去接静姝了。”李会甚是高兴地与秦无挥手,秦无点了点头,一眼扫过李仓,骗婚呐,果真是骗得极不容易。
李仓面对秦无的目光,只想赶紧的拉着李会离开,离得秦无远远的。
至于李仓究竟是怎么让李会到司马家迎的亲,又是怎么把人接的回来,秦无没有跟着并不知晓,不过李会迎亲回来时那阴黑的一张脸,明显的不高兴。
眼看天就要黑了,大局将定,秦无纳闷难道这回曹盼跟周不疑料错了。
怎么会料错,在那以扇掩面的新妇缓缓走入时,李会怔怔地看了看,突然吼道:“我说了她不是静姝,不是,就是不是。你们为什么非要说她是?”
显然李会是再也控制不住,站在大门前,看着那对面的新妇,大声地质问。
“不许胡闹,快迎新娘子进门。”李仓隐忍着冲着李会说。
“不,我要娶的是静姝,我要娶的是静姝,除了静姝,我谁也不要。她不是,她不是!”李会说着冲了上去,直接将那新妇手中的扇面打下,露出了一张精致的脸,然而她此时亦满是惊怔的望向李会。
秦无想起了曹盼说过的一句话,“都以为傻子好欺负,那就让他们好好地瞧瞧,欺负傻子是什么下场。”
勾起了一抹笑容,秦无环手抱胸,李会双目充血地捉住那惊愣的女郎双肩质问道:“静姝,我的静姝呢?你为什么穿着静姝的婚服,这是我的挑的,我给静姝挑的。你把我的静姝弄到哪里去了?你把我的静姝还给我!”
“够了,不要再胡闹了,把他给我押进去。”李仓一看李会这般大喊大叫的,立觉得不妥,便要叫人把李会给押进去,可是,李会最拿得出手便是一身武艺。
想要押他进去,他不愿意,就凭李家的那些守卫又怎么可能押得了他。
一个又一个的部曲上去都叫李会给打飞了,李会只管捉住那女郎的双肩不断地追问静姝在哪里,在哪里?
那女郎又怎么会知道,“阿兄!”
李会下手没点轻重,捉得女郎的双肩痛得厉害,她叫唤着自家的兄长上前。
司马家的人赶紧的上前去,想让李会松开捉住女郎的手,李会怎么肯,不肯,那就打起来了。
李会那是凭战功爬上将军之位的人,司马家的一群皆是只挂着剑当摆设的人,想救自家的妹妹,李会不肯松手,直接一拳一脚的踢了出去,直接司马家的人踢得人仰马翻。
最后司马家的人一看阵势不对了,立刻叫唤上那送亲来的部曲,救人要救,更是要教训李会,给自己家的郎君讨回颜面。
李家的人一看司马家的人群起而攻之,如何能看着李会一人单打独斗,叫唤自家的部曲上去帮忙。
好,本来是结亲的两家,一场架打下来来,妥妥是结仇的。
秦无在一旁看戏那叫一个高兴,一群部曲反正都不是李会的对手,伤不了李会的性命,脸上挂点彩的,秦无觉得无伤大雅,自然是不会去帮忙的。
况且,联想到曹盼话里的意思,曹盼是巴不得事情闹得更大一点,所以他怎么能把这件事平息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打什么打,都快住手。”洛阳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京畿重地,两家人打架打得如此大,虽然天快黑了,作为京兆府尹听说了两家架打得很厉害,立刻赶了过来,当然还带上了京兆府尹的衙役。
这闹到京兆府尹都来了,实在打不下去了。
但是,打不下去,李会也还捉住那身着喜服的女郎,口口声声地问道:“静姝,我的静姝呢?你把我的静姝还给我!”
女郎这会儿真是要疯了,她的肩膀痛极了,李会说的静姝是谁,她根本就不认识。
“妾不知郎君原本要娶的是人谁,郎君口中所说的人妾并不识。而妾与郎君的婚事是你我两家父母亲自定下的,郎君不知?”女郎已经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吐字问了李会,李会一下子看向李仓,瞪大眼睛地问道:“你们骗我,你们骗我。”
骗,确实是骗,李仓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婚事自由我们做主,由得你插什么话?”
“你骗我,你骗我!”李会眼眶一红,眼睛哗啦啦地落下了。
“我只要静姝,除了静姝我谁也不要,谁也不要!”李会直接一坐到了地上,摆明了耍无赖,反正,他本就不是正常人,如孩童一般哭闹的,谁又能说什么。
只是司马家的人听到这话,气得脸都青了。
“李公,你们就是这样婚事摆平的?”显然李仓与司马家有所交易,骗婚之事,一开始是骗,最后却不能骗的。
“李氏如此欺辱我司马家,两家的婚事自此作罢。明日,我们朝堂上见。”河内司马家,多少人来,这一拨人面对李家一开始的态度,再和李会打了这么一架,而今李会那摆明了依然还是蒙在鼓里的样子。
事于至此,再让自家的妹子嫁进李家人,那不是叫人糟蹋吗?
谁会愿意的把自己家的妹子嫁给一个心心念念着别的女人的郎君,李会不过是一个将军罢了,他还是个智力不全的人,这样的人,好人家的女郎愿意嫁过来已经是李家莫大的福份了。
但李家的所作所为,在他们看来,那是要将他们司马家的脸面踩在脚底。
“走!”那显然是说话作主的人,一个走字,立刻拉着那穿着红服的女郎一并离开了。
“慢着。聚众斗殴,诸位都得跟我走一趟京兆府。”已经来了的京兆府尹怎么会愿意当摆设,一个个打架的,都别想走!
“你!”司马家的人没想到这番作态还被人给拦腰砍了,潇洒的作态就那么被直接的截崩了。
京兆府尹才不管,发话道:“快,把这些参与斗殴的人,全都给带回去。”
“你,京兆府尹,你不过一个小小的寒门庶子,谁给你的胆子,敢把我们带回京兆府?”
这位京兆府尹,却是自凉州调入的,换而言之,这位是早些年曹盼在老地盘上开科举而得之士。
洛阳是曹盼脚下的地盘,为京兆府尹者,总管洛阳庶务,曹盼又怎么可能不放自己人。
“挚自知出身寒门,是以自出仕以来,皆是谨言慎行,蒙陛下不弃,升任京兆府尹一职。天下之地,皆严明禁止私斗,就连曹氏与夏侯氏的弟子,前些日子因酒后失态斗殴,挚因不管而为陛下所斥,岂敢再犯。难道司马郎君以为司马家比起陛下的亲族曹氏与夏侯氏来更不受大魏的律令管束?”
京兆府尹贺挚,年近四十,面对司马家的质问,直接把先前发生不久的事提起。
曹氏与夏侯氏的子弟因何而斗殴,这事知道内幕的人不少,最后曹盼直接让京兆府尹把人捉了去,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
还跟贺挚放了话,如果贺挚不知道京兆府尹该做什么,当不好这京尹府尹,尽可直言,她会另选高明。
至此,谁还能不明白曹盼的态度,世族,宗亲,自曹洪的事件至今,曹氏与夏侯氏向来都是安安份份,比起一般的世族来更要谨言慎行。这么多年,就闹出这么一件事,贺挚还想混过去算了,没想到第二上朝立刻就被曹盼训斥了。
贺挚那时的心思,未免没有要看曹盼态度的意思,而曹盼既然表了态,如今再起斗殴之事,动静还闹得这般大。
司马家,李氏,这两家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当然必须的秉公办理。
“你”谁敢说自己不受大魏律令的管束,敢说出这样的话,直接能叫曹盼给灭了。司马家已经够惹非议了,如今他们岂能再惹事。
“带走,带走,都还愣着做甚!”贺挚把曹氏跟夏侯氏的人扒了出来,司马家的人直接就熄了声,贺挚利落的把人押上,包括李会。
“我算是明白陛下为何不说破与阿会,李家骗婚了。”旁观至此的秦无露出了一抹笑容,李家,作茧自缚,何需曹盼动手
作者有话要说:深圳依然还是夏天,已经在冬天的各位要注意保暖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