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既然所有的人都选择自尽,说明他们的实力都无法与官兵抗衡,不能在这种时候保全自己。那么,真正的刺客依然隐匿在月华城! 萧央更加小心,他与沈灵犀,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好好的吃,没有好好的睡。 没错,沈灵犀最近总是偷偷溜出家门跟着萧央一起督促刑部办案。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果她呆在家里,娘亲会把她活活逼疯。 十七岁就一定要嫁人吗?沈灵犀不觉得这是一个嫁人的好年纪,而且,若是嫁人,也要嫁给萧央这样的。奈何,萧央不肯上门提亲。 假如,没有云梦晚,萧央是可以接受自己的吧? 沈灵犀常常想起这个问题。她身边的墨痕,有一次曾告诉她,说是闻筝曾悄悄说起过:当知道沈灵犀被曝露出是女儿身的时候,许多人都揣测月华城,是没有人家敢娶这样的女孩子为妻的。而当时萧央说:“假如真的没有人要灵犀,孩儿就娶了她吧。” 萧央说这话的时候,是在萧夫人跟前,想来,他是认真的吧。 后来,整整一年的时光,沈灵犀没有和萧央见过面,一直到和兰亭相遇的那天。接下来,真的是发生了太多事情了,兰亭的纠缠,云梦晚的出现,云梦晚的逝世……两人似乎渐行渐远。 本来不该是这样的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曾经,怎么会只因为一年的时光消散?相识七年,怎么能抵不过云梦晚的擦肩而过? 沈灵犀恨极了母亲的安排,恨极了自己及荆后一年的时间都窝在家里。她当时是在怕什么?为什么没有到萧央的眼前,问他:“现在,你知道我是个女子,你有没有想过娶我?” 如果她问的出口,萧央的一定不会拒绝的吧。 没有如果,所以,沈灵犀想要勇敢一些,她就是要陪在萧央的身畔,她就是想要坏了自己的名声。云梦晚以及殁了,难道自己还能败在一个死去的女子的手上? 兰亭无奈,他拦不了灵犀跟着萧央奔波,只是恨不得把所有温补的药材开给两个人当饭吃罢了。 这一日,兰亭窝在沈府,花费了一个半时辰,熬煮了一锅黄芪养生汤,笑呵呵打发墨痕:“去,给你家主子送到醉宾楼。一个女孩子家,整天风餐露宿,生生把下巴都瘦成锥子了。” “真不明白,醉宾楼的菜有什么好吃的,”兰亭取下围裙,啧啧感慨,“还是小爷炖的手艺更加精湛,墨痕你说,你家主子是不是舌头出了毛病?算了,还是我亲自走一趟,你毛手毛脚的,别把爷辛辛苦苦准备的汤打洒了。” 遇上兰亭个话唠,墨痕深深感到无力,从兰亭把养生汤盛出来,再递过来,再抢回去,他竟然一句话也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让人说句话会死吗?等等,神医,你能不能治疗内伤?不让人说话,是要憋出人命的。 墨痕憋到吐血,兰亭也没有时间看他一眼,匆匆上了马车,直奔醉宾楼而去。近几日,为了追踪“烽山”的蛛丝马迹,萧央和沈灵犀哪里还有时间回府吃饭,无非是走到哪里就算哪里。为此,兰亭吩咐了墨痕,随时把沈灵犀的踪迹报到府中,他才好做各种吃食来送给二人调养。对于这份差事,墨痕十分喜欢,唯一不喜的,就是兰亭圣手变化多端的性情。 等兰亭匆忙到了醉宾楼,却听人说,沈灵犀与萧央刚刚离去,不禁愤愤然抱怨:“前后不足半个时辰,两人这也算是用饭?对付也不是这样对付的法子,熬坏了我家灵犀的身子骨,谁赔偿的起。” 自言自语罢,冲着身畔的沈府的马夫六子呵斥:“到杯酒巷子,要快,别再等会儿又脱了空去。” 六子赶紧答应,急匆匆甩了鞭子,赶着马车往杯酒巷子去了。 刚到了巷口,忽然呼啦啦从巷子里飞奔而出一匹快马,巷口狭窄,马车闪避不及,两匹马都惊得扬起了四蹄。 不过瞬息之间,对面马上的人却一拍马的颈子,凌空跃上了巷口的屋顶上,三下两下不见了踪迹。 因为惊了马,马车蓦的颠簸,兰亭自己都坐不稳,怀里抱着的罐子自然打翻。一时间马车里虽是一片狼藉,却也馥郁浓香,兰亭的手被烫到,又看见美食被如此糟践,着实心痛。他怒火中烧,运足了底气大喝:“哪个骑马不带眼睛的?赶死投胎哪!” 掀开了帘子,却也只来得及看到房檐子上黑影一闪,眼前倒着一匹骏马,悄然无声,似乎已经毙命。兰亭不禁愣在当场。良久,再次开口骂道:“你以为打翻了爷的汤,留匹马就够赔偿了,还是匹死马?小贼溜得倒快,小爷定不能饶你。” “六子,六子你去哪儿了?”半晌见无人应和,兰亭才察觉马夫六子不知哪里去了,低头寻找,却发现路边滚落一人,正闷哼着尝试起身。 原来刚才马车过于颠簸,六儿猝不及防,竟让滚落在地,半晌爬不起来。 兰亭摇着头跳下马车,先将六子拎起细细查看,发现也没有伤筋动骨,只是些许擦伤,不禁松了一口气,笑道:“没出息的东西,白白浪费爷的时间。如今天色也晚了,汤也洒了,人也不知在何处。不如,咱们回去吧。” 说话间,只见远远又有两骑行来,马上影影绰绰两个人影似乎有些熟悉,兰亭赶紧唤道:“灵犀。” 只听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来:“哼,真是阴魂不散。” 被唤作阴魂的兰亭顿觉大喜过望,跑了几步迎了过去,殷勤相询:“你们又辛苦一日,可是发现踪迹?” 萧央和沈灵犀都住了马,摇头叹息。 萧央无精打采道:“原是听闻了一些消息 ,却被两个不相干的人死死拖住,如今又没了踪迹。” 兰亭忽然道:“我刚才到了巷口,有人匆匆忙忙出来,正好撞上,谁料那人竟肯舍了马跑掉,手段狠辣果决,难道竟是你要找的人? 萧央似乎才发现了巷口的事故,和地上的死马,匆忙赶过去探查。将死马看了一会儿,抬头问:“这人往哪个方向去了?” 兰亭凝神闭目,道:“此人身上,似乎有些淡淡血腥的味道。” 沈灵犀嗤笑:“血腥?那是六儿擦伤了胳膊。你以后闲着没事,也别随便支使我们沈府的人,平白被你带累。” 兰亭也不气恼,依着刚才离去的人影的大概位置,也纵上了屋顶。刚刚行了两三步,忽然变了神色,呆呆立在原处,手上却做了个招呼萧央的手势。萧央谨慎,迅速跟上。 兰亭背对着沈灵犀,一只手抓了萧央的手腕,一只手却暗暗往这户人家的院子里指了过去。萧央了然,身影如烟飘渺,刹那间也向院里隐去。只几息的功夫,前后两个黑影,纵跃着向北而去。前面的黑影不知是谁,后面的人影却正是追寻“猎物”的萧央。 沈灵犀已然跟了上来,看见此情此景,不禁目瞪口呆,也不犹豫,飞身掠了过去。 兰亭立在远处,本洋洋得意,等沈灵犀夸赞他:聪慧机灵,行事缜密,手段了得……谁料灵犀去得倒快,半分感激也无。他不自在摸了摸鼻子,因在旁人的房顶,不好高声呼唤,只得暗自腹诽:萧央的轻功,你拍马也赶不上,又何苦去追。 他转身跃下了,笼了萧、沈二人的马儿,一并将绺子系在一起,待到了马车旁,六儿赶紧去接,兰亭却自己把马儿松松挽在马车畔,夺了六儿的鞭子,道:“你,上车。” 见兰亭自要赶车,六儿赶忙道:“爷,这可使不得,折煞小的了。” 兰亭并不答话,丹凤眼里却寒光闪烁,六儿瞬间没了底气,磨磨蹭蹭上了车,如小媳妇儿般坐在车辕上。因见惯了兰亭的臭脾气,忽然见到兰亭“体贴”,六儿实在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待要抢回马鞭,却又不敢,絮叨许久,兰亭又不肯答应。两人一路别别扭扭,往沈府行去。 马儿之前受了惊吓,虽无大碍,却也不大精神,三匹马忽并在一处,也欠些磨合,兼之兰亭也不是个好把式,二人三马慢慢悠悠许久才将到沈府,远远看见沈灵犀风风火火骑了马迎面而来。 兰亭的心莫名一软,跃下马车,问:“你是担心我归来的迟,特意要去接我吗?” 沈灵犀二话不说,拎着兰亭的衣领,便拽了他上马,打横搁在马上,拨转马头往沈府疾驰而去。马未到,大门已开,马儿越过门槛,竟一路往兰亭素日寄居的枫晚阁行去。府里的路有些曲折,马儿行得却快,兰亭被颠得十分不适,又不敢开口,只心中疑惑:接爷回家,也用不着如此,今日灵犀是吃错了药还是抽了风?因从来未见灵犀如此殷勤过,兰亭倒也不好挑剔,只得勉强支撑着,以这样不舒服的姿势,趴在灵犀的身前,悄然嗅佳人身上淡淡的香。 待二人到了枫晚阁,灵犀下马,又将兰亭拽下来,往屋内拖过去。 兰亭心中更觉惊疑不定,回忆起今日,似乎没有做什么错事得罪灵犀,虽说汤打翻了,不曾让佳人享用,却将功赎过,帮他们二人找到了“聪明反被聪明误,就近躲藏”的坏人。 那么,灵犀何以至此?她的行径着实奇怪,让人怎么分辨是福是祸啊。 不知福祸的兰亭终于得以站定身子,扶着浑浑噩噩的脑袋定睛一看,萧央却在眼前,而且面色苍白,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他中了毒。”沈灵犀揪着兰亭往萧央的右臂看去,萧央的衣袖已经撕开,一道狰狞的伤口,黑色的血仍在肆虐的流。 不用再等谁开口,兰亭立刻如火烧了屁股似的开始忙碌。他先取了丹药喂萧央服下,再拿刀将萧央手臂上的腐肉割去,排了毒血,敷药之后包扎。一切收拾利落,却不足一刻功夫,兰亭净了手,得意地将面巾递给萧央,道:“擦擦汗,先上床歇着。”尔后转身坐在桌前,冲着灵犀道:“真没个眼力见,沏茶。” 沈灵犀果然倒了杯茶,双手捧着递给萧央,杏眼中亮晶晶的似乎闪烁着泪花,哽咽着问:“疼了你就开口,没人笑话你。” 兰亭气极,抢上去夺了灵犀手中的茶杯,道:“他这个样子,莫说茶,白水也不能喝,空让你献了殷勤。劳您大驾,看看小爷我这一脸的汗!忙了半天,是我渴了!” 灵犀盯着兰亭把手中的茶一饮而尽,咬咬牙按捺了心中的火,问:“他现在怎样。” “怎样?”兰亭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道:“断肠草,本是见血封喉,毙命的毒.药,亏他自封了穴道,而今唯有这条胳膊不保罢了。” “你说什么?”沈灵犀如一阵旋风卷到了兰亭的面前,赤红了一双眸子,“你说什么?!” “我说,他的右臂不保,以后就是个残废了。”兰亭的声音冰冷,眼里却也似乎有火苗闪烁,迎上沈灵犀眼眸里的怒火。 问为情何物? 你以为此生知己?我只盼半生相守。 你已为红颜成痴,我却还藏着满心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