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旁边的女子脸色微变,但也没反驳,上前为孟竹解开了绳子。 “大哥,你为何对她如此礼遇?”两人离开房间后,黑衣女子陆云追上来,问道。 黑衣男子名为陆域,与陆云乃是亲兄妹,均为裕王效劳,闻言道:“她本就是一个无辜女子。” “她是沈令安的女人,她就不无辜!”陆云恨声道,脑海里不由想起在病榻上越发瘦骨嶙峋的裕王,一想到是沈令安害得他如此,她就更恨了。 陆域转身看向陆云,道:“云儿,我们的目的是拿到解药,切勿节外生枝。” 陆域说完,继续往前走去,他们身处的是京郊的一个山庄,山庄很大,也很僻静,只见一人走上前来,在陆域耳边轻声道:“沈令安派了令隐卫出马。” 陆域一震,半晌面上却浮现出一抹笑,“看来我们没有压错棋。” 令隐卫是沈令安暗里养的一批死士,忠心不二、武功高强,是他最有力的武器,轻易不会动用。 他既然派了令隐卫出马,便足以说明孟竹在他心中的份量。 “可以去通知我们的沈相大人了。”过了会儿,陆域缓缓开口,眼中闪过一丝破釜沉舟的坚定。 这天晚上,孟竹没有睡意,合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她已经在这个房间呆了三日,一日三餐准时有人送来,亦没有人为难她,只是心底却仍然觉得发慌,沈令安定然是不会为了她给解药的,不知届时她的谎言被戳破,她还有没有活路? 孟竹正在发愣,外面隐约传来一阵杀伐声,只听砰地一声,房门被人一脚踹开,陆云一身狼狈地跑进来,脸上沾着些许血污,她看着孟竹的眼神,恨不能杀了她。 孟竹心头一跳,从床上坐了起来。 陆云走上前,一把将孟竹拽到地上,一把匕首横在她的脖子上,道:“不许说话。” 说着,她拽着孟竹迅速地往外走,孟竹被她拽得踉跄,锋利的匕首划过她嫩白的肌肤,很快就渗出一道道血痕。 陆云一路拽着孟竹往前走,一直走到山庄迎客的大厅,才停下来,拉着孟竹躲到了一旁的屏风后,然后点了孟竹的穴道。 透过屏风的缝隙,孟竹看到明晃晃的火光照进来,只见一群护卫模样的人执着火把,安静地站着,而那火光之前,是沈令安悠然而立的身影。 孟竹的眼眶一热,所以他还是来救她了吗? 明明之前还因为他的话那样难过,可此刻看到他站在这里,她便又没出息地心软了。 沈令安的面前,是陆域和一群黑衣人,他们背对着孟竹,她看不到脸,只听到陆域开口道:“没想到区区一颗解药,竟要劳烦沈相亲自出马。” 声音似乎有些力不从心,应当是受了伤。 孟竹这才看到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她只看了一眼,胃里便一阵翻腾,连忙移开视线,不敢再看。 “区区一颗解药,当然不足挂齿,本相看重的,自然是陆大人。”沈令安挑了挑唇,那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冷酷。 陆域一听到沈令安叫出“陆大人”三个字,他的心头便猛地一沉,脸上的面具似乎成了摆设。 从今天山庄被人夜袭围剿,他就猜到,他暴露了,不止他,连带着他身后的那些人,那些跟他一样,支持裕王的人,都暴露了。 沈令安看重的当然不止是他,而是他身后的所有人。 他几乎可以预见,一场腥风血雨,将从今夜开始掀起。 陆域想了想,索性摘掉面具,坦然地直视沈令安,“沈相,所有的事都是我一人策划,与裕王无关。我与裕王自小相交,不忍看他缠绵病榻,这才想从沈相这里拿到解药。” 沈令安轻笑一声,目光中带着丝嘲讽,“事已至此,陆大人又何必自欺欺人?” 陆域咬了咬牙,“裕王无心皇位,沈相为何不能容他?” “陆大人这便冤枉本相了,裕王到如今仍好端端活着,何来的本相不能容他?倒是有人容不下本相,投毒暗杀不断,就连本相这双眼睛,也差点保不住。”沈令安慢条斯理地说着,目光里的寒意渐深,“陆大人你身为大理寺右少卿,慧眼如炬,不妨为本相分析下,这次次要置本相于死地的,是何方神圣?” 孟竹闻言,脑海里想起在江州见到他的时候,还有在善州被人追杀那次,原来他的周围,一直都杀机四伏。 陆域的脸色却微微泛白,心知沈令安早已查出是谁下的手,不过是等一个一网打尽的时机罢了,想来他正是通过自己将孟竹掳回来这一次机会,查到了他们的山庄。 他们这山庄在京郊,周围还有很多类似的山庄,都是供达官贵人来休憩玩乐所用,他们表面上也是这样的山庄,因为隐藏得好,所以一直未被沈令安查到。 没想到这一次,却功亏一篑。 “听闻沈相与孟小姐两情相悦,即将结为秦晋之好,沈相不顾孟小姐的安危,直接闯上门来,就不怕孟小姐有个三长两短?”陆域仍是不肯相信孟竹在他心中毫无份量,忍不住问道。 孟竹听到这话,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睛,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沈令安看,她只觉得手心微微汗湿,一颗心仿若被人悬在高空, “两情相悦?”沈令安突然低头笑了笑,唇角的轻蔑嘲讽连掩饰都不屑,他抬头看向陆域,缓缓道:“陆大人真是天真,一个女人而已,杀便杀了。” 陆域的脸一白,似乎明白了什么,不敢相信地问道:“你故意的?” 沈令安挑唇,意味深长道:“本相便知道,瑞王不会让本相失望。” 陆域还有什么不明白?沈令安故意给瑞王上重刑,故意告诉瑞王孟竹是他的女人,他给他们营造出他珍视孟竹的假象,而事实上,他不过是设计了一个弱点,拱手送到他们面前,引他出手,再顺藤摸瓜,将他们一网打尽。 陆域仰头大笑,声音里含着一丝悲怆,他输了,输得可笑,他一边笑一边道:“没想到沈相竟也会有利用女人来行事的时候,可惜了孟小姐,今日怕是要陪我等葬身于此了。” “大哥!”陆云闻言,急得一脚将屏风踢开,解了孟竹的穴道,拽着她走上前来。 孟竹的一双眼眸,直直地看着沈令安,竟意外地连一滴泪都没有流。 原来人伤心到极致,竟是流不出眼泪的。 她一直知道他不爱他,也不会娶她,可她没想到,原来她的命在他眼里,竟连蝼蚁也不如。 一个女人而已,杀便杀了。 这般轻描淡写,不值一提。 孟竹突然笑了笑,在这剑拔弩张的局面下,在沈令安说了那样绝情的话之后,没人想到,这个娇娇弱弱的女子,竟还笑得出来。 她本就长得娇美万分,哪怕此刻一身狼狈,长发披散,雪白的脖子上更是带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可她在幢幢火光中的这一笑,却无端生出了一抹绝艳之美。 “原来沈相是这般看我的。”孟竹低低笑道,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死死箍着,喘不过气,一向娇嫩的嗓音,此刻也带了沙哑。 “陆大人,可否容我向沈相问几个问题?”孟竹看向陆域,缓缓道:“孟竹自知今日难逃一死,只求死个明白。” 陆域看着眼前的女子,明明那样娇弱,此时却仿佛生出了无端的勇气,这样的女子,生来便合该是被人怜爱的。 陆域一时竟生出了侧影之心,点了点头。 孟竹这才看向沈令安,他的神色丝毫未变,隐隐流露出一丝不耐烦,似乎连话也不愿跟她说,但她要问,要问得自己这颗心,死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