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路州城三百里外的白水岭密林外,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由远而近。 这是一个男人,不过二十六七岁年纪,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半边脸面,看不清楚具体容貌,露在外面的半张脸却给人感觉到冷峻。 他一瘸一拐地跑着,全身的伤口因跑动被牵动,一阵阵地剧痛,尤其是胸口和大腿上那两处致命的刀伤,因为跑动而急剧地流血,在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来。 那已经不能算跑了,也许只能称之为走步,或者叫爬,再后来,也许就可以说是在蠕动。 身后的血痕是紫黑色的,因为他中了剧毒,幻花宫的剧毒。 他身上华丽的锦袍已不再华丽,并且裂开了无数道口子,沾满了紫黑色的血迹,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大量的失血和剧毒的入侵,让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感觉也正在一点一点地消失,整个身体越来越沉重。 只要跑到前面那片密林,他就还有保命的希望。 他绝对不能死。绝对不能就这样死去。 一定、一定要到那边的树林里去。 那是一片极其茂密的森林,红日开始西坠了,森林里的光线已经很暗。 只要进了密林,凭着森林中林木的掩护,他生存的希望将会大很多。 过了那道小溪,就快到密林边缘了。 一定要撑过去,到了密林,借着天黑,也许能甩掉身后疯狂的追杀。 他绝对绝对不能死。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而他却再也支持不住,栽倒在溪水之中。带着紫黑色血迹的衣袍浸入水里,立刻染污了清澈见底的溪水。 他看见了渐渐逼近的阴影。那森冷的杀气将他再一次包围。 难道,这条小溪竟是他的葬身之地?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疼痛,却不是来自头顶的长剑,而是被人扶起时牵动身上的伤口发出的痛楚感。他猛然睁开眼睛。 一只不大的手将他从溪水里拎了起来,放在溪水边上。 手虽然不大,力气却很大,只一下就将他拎出了水边。 那是一只很秀气很好看的手,手指纤细而修长,线条柔美,是一只女人的手。 隐约间,他竟似闻到一股淡淡的白梅香气。 他被拎到溪水边上,只看见站在身边人身上上好的白色丝绸衣衫在风中凌凌飘动,还来不及再看,就见这双手的另一只已经轻轻向外一挥,白色柔软的凌水丝织绸衣袖带起凛冽的阵风,那冲上来的三个黑衣杀手就被他无形的阵风打翻在地,骨碌碌滚了开去,手中的长剑齐齐掉落。 “再打他就要死了呢!”他头顶上传来一个悦耳的声音,显然是这双手的主人。 清亮的声音,配着淡淡的白梅香气,他可以保证,这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优美最悦耳的声音。 “杀掉他们!”想也不想,他就听见自己冷酷的声音,不带一丝的感情。 “杀人?”白色丝织绸长衫的年轻人惊异地望向自己从溪水中拎起来的男子,美丽的脸庞微微一愣:“师傅说了,不能随便杀人。” “他们不死,你就要死!”这一开口说话,一直提着的气就松了下来,他再也支撑不住,彻底倒了下去。 “啊,这么快就死了?”身穿白色丝织绸长衫的年轻人看他倒了下去,忙伸出手去探了一下他的鼻息,确定他只是昏迷过去,这才抬起头来看向周围的黑衣人。 他方才这一动手,旁边其他黑衣人已经乘着机会退了开去,在溪水边围成一个半圆,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个突然落在溪水边的年轻人。 浓黑的长发只用一根白色的缎带高高地束在头顶上,英气的脸面不辨男女。 方才这溪水边上根本没有人,没有人看见他是怎么过来的,是从哪里过来的,只是在最前面三个人提着剑冲过去的时候,突然就看见了这个身穿白色丝织绸长衫的年轻人将那个满身血迹的男人拎了起来放在溪水边上。 上好的凌水丝织,带着一些飘忽的美感。看他的打扮,像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少年公子。 可他那么轻描淡写地一挥手,前面三个黑衣人就被扫落在地上。 这份功力,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贵公子所有。 “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他一个人,还蒙着脸贼头贼脑的,我看你们肯定不是什么好人。”白色长衫的年轻人淡淡地开口了,却是微微一皱眉:“不过我也不想为难你们,你们赶紧走吧。这个人伤得很重,再不救,他就要死了。” 黑衣的蒙面人听得他如此说,相互对望一阵,却不离去,反而一个个握紧了剑柄抢攻上来。 “喂,你们到底有没有听见我在说什么,怎么这么不讲理?”白衫的年轻人只是在黑衣人的进攻中来来回回地躲闪,质轻柔软的丝织绸衣袖随风张开,白色的人影就像只穿花蝴蝶,那些黑衣人凛冽的进攻没沾到他衣袂半点。 而等年轻人身形稍一离开溪水边的男人,黑衣人却立即转了方向,十几把长剑齐刷刷向溪水边的男人身上切下,竟想让这男人乱剑分尸。 “真的想让他死啊!”白色长衫的年轻人轻轻一声惊呼,身体却飞速地落下,浅浅的紫光一闪而过,十几把长剑全部被削断。 黑衣人被逼退,白衫的年轻人身子轻巧地落在溪水边满身血红的男子身边。 黑衣人看着各自手中的断剑,留在黑布外的眼睛里都露出惊讶的神色来,纷纷退后,不等他扶起那男子,却又一齐握着断剑再度攻了上来。 “你们真麻烦!”白衫的年轻人脸上显出怒容来,还不等他们靠近,白影飞出,手指急戳,然后收回手来冷冷地道:“我可没功夫陪你们玩了。” 说罢便抓起溪水边昏死过去的男子,闪身进了密林。 溪水边十几个黑衣人手中握着残剑,做着各种动作,却都定定地站在那里,只有眼睛咕噜咕噜的动来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