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科举考试的头一场,要说简单,也简单,只考些背诵默写,无非比谁基本功扎实,比谁心思更缜密。
因此,学业之余,有几个同窗提出要以诗会友,算是苦读之余谋些文雅的乐子。
又可以扬扬文名,可谓一举多得。
领头的学子算是沈琼爱徒,家里和书办沾些亲族关系,一番操作,竟是将县衙的书办也请来了。
书办一职,连正式的官职都算不上,可好歹是一地之官的亲近之人。
莫说他们这些还未下场的学子,就连举人出身的沈琼也得给几分颜面。
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人人明白,更别说沈琼这个伪君子了。
因而,等这消息传到覃九寒耳中时,早已从学子自娱自乐的消遣,变为一个盛大的诗会了。
沈琼牵头,邀了浮山县为数不多的几位举人,其余秀才若干,便大肆操办起来。
覃九寒只一笑而过,烈火烹油,自寻死路,县里头有县学,县衙也有主簿,如何就轮到沈琼一个举人牵头了?
沈琼不过一个举人,沈家也是中举之后才改换门庭,要说底蕴,在浮山县,却是排不上号的。
若是小打小闹也罢了,在主簿那也不扎眼。可要把全县的举人都邀来,就有些过了,不只是扎眼,可以让人红眼了。
蠢货。覃九寒嗤笑。
沈琼此时还不知道自个儿在学生眼中成了蠢货,正信心满满要把诗会做成整个浮山县的盛事。
若是办的好,能有几句美言入得县丞之耳,那可算攀上青云梯了。
沈琼不由嘿嘿一笑,被一旁乖乖喝红豆粥的蓁蓁看个正着。
沈蓁蓁眨眨圆圆杏眼,伸手去扯沈琼袖子,小声喊,“爹爹?”
沈琼侧首,看了看女儿柔美可爱的眉眼,忽然正色道,“这几日,顾家那小子没来寻你吧?”
沈蓁蓁乖乖摇头,“百果说表哥忙着背书呢。”
沈琼装模作样点头微笑,“不错,不错,读书明理方是正事。你吃完了便先回房吧,女儿家多做些绣活。”
沈蓁蓁傻乎乎低头看看没喝几口的红豆粥,又看看爹爹,乖乖起身回房去了。
待她一走,沈阳便道,“爹,难不成真让妹妹嫁那莽夫?您可别忘了,江兄那还等着我回信。”
已逝的沈夫人清楚丈夫的为人,生怕子肖其父,等沈阳到了开蒙的年纪,便狠心把人送到锦州府求学。
但大抵是歹竹出不了好笋,沈夫人在世的时候还算勤勉,等沈夫人一去,沈阳便连卖妹子的心思都有了。
江庐是沈阳于锦州府认识的纨绔,同沈阳这种假纨绔不同,人家是真纨绔,家里还无正妻,通房已经一打了,更别提外头的莺莺燕燕了。
那一日,沈阳无意中谈起家有一妹,性子乖巧,素日喜针线琴画。
恰巧被一同饮酒的江庐听进了心里,他生性风流,最厌恶别人的管束。
偏偏他家老夫人成天想着给他娶个媳妇,盼着能早日抱孙子。
江家是大户,他又是江家正经的少爷,他的正妻之位,盯上的人不少,大多是同江家有姻亲关系的人家。
江庐是个纨绔,却也不是蠢货,那些个和江家有瓜葛的嫁进来,他可不得礼让三分。
纵是家里老爷子,都要让那些人家几分,免得被说不讲人情,更何况,他一个做孙子的。
到那时,就成了真孙子了,被妻子管得成了孙子。
抱着这样的小九九,江庐愣是哄着老太太给回绝了,只说自己心里头有人了,非卿不娶。
心里头有人是不假,可惜不是一个,是一群,凤香楼的、柳烟台的,哪一个都是他的心上人,哪一个也不敢往家里带。
江庐这边正苦恼着给自己找一个家世不显、又哄得了自家老祖宗的“心上人”,那头就有人刚要瞌睡就送枕头了。
江庐一拍脑门,同窗的妹妹,举人家的姑娘,家世虽一般但算得上清白,还能编出个一见钟情的桥段,既圆了谎,又解决了燃眉之急。
至于性子软,善绣活,这不是老夫人最喜欢的嘛!
江庐也不装模作样扯谎,直截了当同沈阳商量。
你家妹子我听着蛮不错的,刚好兄弟我家里头老夫人逼着成亲。
我虽然纨绔了点,但也肯定不会亏待你妹子的,嫁进来就做正头娘子,我房里的事统统由她管。
沈阳一想。
这亲事不错呀,江家是锦州府大户,江兄为人除了风流,也没其他毛病了。
两人一拍即合,这便由沈阳回来做说客了。
李丽娘心里头敞亮着,她嫁到凌西村,那就是凌西村的人。
甭管心里怎么想,那都得把村里人放在娘家人前头。倒不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就不顾娘家了,而是单打独斗做生意是很难的。
哪怕他们家有个读书人,真的遇上事,那也不顶用。
全村人拧成一根绳,有力气往一处使,谁也不落下谁。只有凌西村好了,覃家才能好覃家好了,她才能拉娘家一把。
况且,凌西村的乡亲们大部分心性淳朴,村长又德高望重,若要合伙做生意,是再好不过的了。
李丽娘将铜板锁进箱箧,把钥匙贴身放好,便推着覃三寿出去,“去吧,不是要商量合伙做生意的事吗?我晚上煮些好菜,温点酒,你请村长来咱家,晚上边吃边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