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大汉忠臣,名留青史,受天下人尊敬,爱戴,这当然好了!
然而现如今,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对刘协还是有别样的感情在里面的,不然,也不会将两个女儿都嫁入宫中,做了国丈。
但再去见陛下,不可能了!
他生怕自己一入宫中,便被宫中侍卫如大将军何进般,被枭首而丢了性命。
这个风险,他不敢冒了。
“子扬,许都内外之事,校事府都会与你通禀,你将消息归拢了,每日向孤禀报。”
接见校事府情报人员,曹操已经没有这个精力了,只能交于手下谋臣之手,帮他整理。
他到时候做个拍板决定的人即可。
“诺!”
刘晔当即领命。
“便如此罢,孤乏了,散了罢。”
“诺!”
众人缓缓后退。
曹操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深深叹了一口气。
在要死的时候,才知道活着有多么不容易。
此刻,曹操当真想高歌唱上一句:
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但人之一生,岂有五百年之多?
强如秦皇汉武,亦不是成了冢中枯骨,黄土一杯?
长生?
这世上当真有仙人?
曹操脑中胡思乱想,但脑中的疼痛,却让他直抽冷气。
如此苟活着,当真不如死了算了。
哎~
...
许都。
皇宫。
皇城坐落在外城的东南隅,呈方型,内城轮廓分明,呈土丘状,高出地面约丈许。
皇宫城内的建筑除街房、民宅、官署外,还有景福殿、承光殿、永始台,毓秀台、丞相府、百子坊等,皆在其中。
景福殿是汉献帝临朝听政的地方。
此刻。
景福殿中。
身穿天子袍服的汉献帝,此刻正端坐在龙椅之上。
他仪容不凡,剑眉星目,配合着身上的皇帝服饰,让人见之,都有一种忍不住要跪伏下去的冲动。
曹休身着官袍,对着龙椅上的刘协行了一礼,说道:“此乃大王与陛下的书信,陛下观之,自然知晓该做什么了。”
曹贼...
汉献帝刘协眼神闪烁,脸上却不敢露出任何不悦之色。
他反抗了曹操数次之多,每一次,都失败了。
每失败一次,这大汉四百年基业带来的人心与人望,都会削减一番。
四次反抗,每一次,都掀起无数腥风血雨,多少忠汉之臣,身首异处?
现在并非是汉献帝老实了,而是那些对汉朝还抱有期待的人,还心系大汉的人,已经是不将希望放在他身上了。
几次反抗曹操,你这个做皇帝的屁事没有,那些为你奔走效命的臣僚,一个死得比一个惨,这让那些臣子,哪里敢帮助刘协?
哪里还愿意帮助他?
忠汉之心却有之,但送死...
没人真的活腻了,想去送死。
从内官手上接过魏王信件,汉帝刘协将信件打开来,放在眼前翻看起来。
曹贼!
越看下去,刘协心中的愤怒,便愈甚!
呼~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说道:“朕会按照魏王所言,亲笔写一份诏书。”
曹休轻轻一笑,说道:“诏书内容,已经准备好了,还请陛下誊抄罢。”
誊抄?
刘协心中原本是有些小心思在里面的。
这曹贼,想要引汉寿亭侯入颍川,他岂能如曹贼之愿?
虽然刘玄德也非忠之辈,敢越称汉中王。
但比之你曹孟德,那还算是恭顺!
况且...
看你们狗咬狗,不更加精彩?
身居高位十数年,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
汉献帝刘协早已非少年之时那般莽撞了。
他也算看明白了,他虽有汉帝之名,却无汉帝之实。
曹贼如此,那刘皇叔亦是如此。
不管谁赢,他都不会有好下场。
区别是,曹贼得势,那便是篡汉,而刘玄德得势,便是三兴大汉。
在心里面,刘协当然希望刘备赢了。
那刘皇叔虽有异心,但毕竟姓刘。
你曹操阉党之后,安敢窥伺至尊之位?
“笔墨伺候。”
他当即吩咐左右。
不想曹休在一边说道:“还请借陛下龙血一用。”
血书?
当年衣带诏的时候,他便是用自己的血写出血书来的。
看魏王信中,关于引诱汉寿亭侯前来的诏书内容,洋洋洒洒数百字,要他用血来写,这...
他当即摇头,说道:“你去准备牲畜之血来罢。”
演戏也没必要演得这么真。
“也罢。”
曹休想了一下,反正是血书即可,用谁的血不是血?
他当即命宫中内官取血,取了一大碗,放在汉帝刘协的案牍之前。
拿起笔毫,刘协当即挥动起来。
曹休便在一旁看着,见皇帝如此配合,他心中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若这个陛下,一直这般识趣便好了。
大家都体面。
搞得大家都下不来台,何必呢?
一刻钟后,笔毫写出来的血书,便已经写成了。
将笔毫放下,刘协面无表情的看向曹休,道:“朕累了。”
曹休将血书拿在手上,仔细端详,确认没有问题之后,他对着刘协行了一礼,说道:“臣恭送陛下回宫!”
刘协不置可否,缓步走出许昌宫,乘坐上帝王车辇,朝着后宫而去。
皇帝?
呵呵。
坐在帝王车辇上的刘协苦笑一声。
不过是笼中雀,井中月罢了。
“呼~”
曹休朝着血书吹了吹,确认上面的血迹已干之后,便命掌印太监盖上皇帝印玺,之后将血书叠好,放入一根提前制好的衣袋里面。
他笑着将镶玉玉带交给身后的青年人之手。
“司马孚,拿着吧。”
司马孚低着头,他眼中挣扎,但还是颤颤巍巍的将玉带握在手上。
“司马仲达出师不利,打了败仗之后,不仅不回许都请罪,反而与关云长有所勾结,此番你若是能戴罪立功,你司马家全族,尚可活命,若有他意,呵呵,男丁斩首,女眷充入教坊司,司马家,便也成过眼云烟了。是身死族灭,还是飞黄腾达,便看你司马孚的了”
曹休拍了拍司马孚的肩膀,话中意思不言而喻。
“将军放心,孚自知该如何做。”
国与家,忠与孝,到底该如何取舍?
司马孚死死的盯着手上的玉带,眼中显出迷茫之色。
...
汉献帝刘协的车辇一路回到后宫之中。
百子坊,乃后宫嫔妃居住之地。
刘协的目标很明确,直接到皇宫曹节的椒房殿中。
“陛下驾到~”
远远的,便有内官尖利的嗓音传来。
皇后曹节身着一身淡黄色云烟衫逶迤拖地白色宫缎素雪绢云形千水裙,头发梳涵烟芙蓉髻,淡扫蛾眉薄粉敷面,明艳不可方物。
一听是皇帝来了,她连忙将手上女红放下,赶忙起身,准备迎接刘协。
只是她尚未出殿,便见到一个黑着脸的青年人快步走入殿中。
“陛下...”
曹节款款的对刘协行了一礼。
“哼!”
刘协却是冷哼一声,他看着美貌艳绝的曹节,径直的走入殿中内室。
皇后曹节自是一路相随。
“陛下,难道是遇到了不顺心之事?”
对于这个心思敏感的皇帝丈夫,曹节也无可奈何。
但身为妻子,身为皇后,她又能如何呢?
自当是尽力伺候,好生辅佐了。
刘协只是冷冷的盯着曹节,他从曹节眉眼中,依稀见到曹操的影子,心中便更是厌烦了。
他只道:“卸甲!”
卸甲?
皇后曹节愣住了。
“陛下...”
见曹节无动于衷,刘协心中便更是气愤了。
“莪说卸甲,你没听到吗?”
“卸甲!卸甲!卸甲!”
面对刘协的厉声呵斥,曹节心中委屈,但也只好依着他的意思,将衣裙褪下。
曹孟德!
曹贼!
你世食汉禄,却做逆贼,杀我爱妃,辱我尊严。
平日对曹操的恨意,平日里对曹操的隐忍,平日里图欲杀曹操而后快,却不敢做的屈辱,他都发泄在曹节身上。
两行清泪自曹节绝美的脸颊上流淌而下
他今日来此,不过是为了一通发泄而已。
魏王,汉中王,汉寿亭侯,汉中王太子...
他眼神闪烁,这天下如今精彩,却没有他什么事情。
窝囊!
痛苦!
我大汉四百年的基业啊!
如今却只能在女人身上逞威风。
你是个废物。
你是个废物啊!
呵呵呵。
刘协呆笑几声,几滴热泪自眼眶中流淌而出,又被他迅速擦拭干净。
废物也好,窝囊也罢。
活着,活着就好。
这天下,终究不是他刘协的。
他终究是个过客而已。
....
十五日后。
南阳。
宛城。
府衙大堂中。
身穿青袍的关云长端坐在主位上,在他下首,关平,侯音、东里衮、宗子卿、周仓、赵累的等人,列坐其次。
“降卒安排的如何了?”
此事交由关平处理,他当即起身,说道:“父亲,降卒按照殿下的办法,遴选其精壮者,充入军中,其余人等,皆是打发去修缮城池、挖矿屯田去了。”
南阳经过一场大战,尤其还有一次大水。
百姓死伤许多,许多田地都抛荒了,正可以开垦出来,做屯田之用,为来年粮草供应,打好基础。
“嗯。”
关羽撸着长美髯,轻轻点头,他又将目光转到赵累身上。
“屯田之事,如何了?”
粮秣官赵累起身说道:“地方都定下来,如今已经开垦了一半,都已经将小麦种下去了。”
冬日正是种植小麦的时候,雪下得越厚,来年的收成,便会越好。
“可够十万大军用度?”
南阳盆地是个好地方。
在无北面魏国威胁之后,大片平地,都可开垦出土地来屯田。
“只可惜人力不足,若再有数万青壮劳力,或许便够了。”
屯田附带着要建造些许水利设施,这也是要人手的。
田地无水,作物也活不下去。
“人丁之事,想来殿下会有办法。”
现在关羽是遇事不决问刘禅。
有这个宝贝女婿在,他关云长哪里需要动脑子?
“江陵战事已定,便将此事通禀殿下,让殿下带些人手过来!”
“诺。”
赵累当即领命。
“郡守,郡中各县官员名册,缺口,可曾登记造册了?”
既然南阳郡已经换了主人了,其中魏国任命的官员,自然要先撸下来待用了。
至于能不能用,还得考校之后,再做决定。
当然...
大部分的人,恐怕都不会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去了。
至于原因...
太简单了。
刘禅占据南阳之中,得到了南阳士族的鼎力支持,那些跟随在他身边,入讲武堂的人,岂不是需要一个官职来历练一番?
刘禅身边,那些还未有职位的,亦可从中分一杯羹。
此番统计各县官员名册,便是分蛋糕的举措。
有人立功,自然要赏赐了。
除了财帛之外,官位那自然就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已经统计好了,还请君侯过目。”
关羽却是挥了挥手,说道:“将此表册,给殿下送去。”
他虽然有权力决定官员任命之事,但有殿下在,此事还是交给他来罢。
此乃收心之举,殿下手腕通天,给他做,比他这个老头子来做,要好得多。
为人君者才需要收心,他关云长哪里需要收什么心?
“诺。”
其实东里衮早早的就将名册送到江陵了,现在他手上的,不过是一个副表而已。
关羽又问了南阳郡中其他事务,发现各种事务皆是安定,一切都是朝着好的方面发展。
虽百废待兴,却也欣欣向荣。
这一切,都是殿下带来的啊!
关羽心中感慨。
殿下来宛城,便击败徐晃,大破魏军。
去江陵,十数日便击败孙权,再次逼得江东议和盟誓。
更是将荆州三郡都夺回来了。
想到之前他几次三番征战,想要从江东孙权手上将荆州三郡打下来,都不成功。
而殿下一出马,就办到了。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这个老人,该退位让贤了。
在刘禅来之前,这荆州的名义上与实际上的首领,是他关云长,但经过几次大战之后,在荆州军民心中,恐怕殿下才是他们心中的统帅主君罢?
“君侯。”
宗子卿在此刻站出来,他眼神闪烁,说道:“魏国动乱,魏王曹操好似薨逝了,不知这消息,君侯可有听闻?”
这个消息,他关羽还真有听闻。
关羽点了点头,说道:“此事我确有耳闻,怎么?子卿有何相教?”
宗子卿立下大功,如今已成军中司马,入讲武堂六期,更兼太子亲卫,地位比之从前,已经是大有不同了。
这是刘禅对他忠诚的赏赐。
有此赏赐在,他对荆州的归属,对刘禅的忠诚,自然更上一层楼了。
“见教不敢当,或许,此时是我等进兵许都的大好机会!”
若魏王薨逝的消息是真,那此刻魏国境内,恐怕已经是乱成一锅粥了。
此刻进兵,或许当真有威胁许都,请回天子的可能!
听完宗子卿此言,关羽眼中亦是闪烁。
“实不相瞒,某亦有兵出南阳,剑指许都的想法。”
江陵兵戈已停,虽然现如今,休养生息才是应该做的事情。
但若是曹孟德死的消息属实,此番进兵颍川,确实是千载难逢之机。
日后,都不可能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毕竟曹贼不能死两次。
“此事,或应当书信一封,让殿下来定夺。”
东里衮心中却有些犹豫。
“我已经让信使送信至江陵了,只是...时不我待,实不相瞒,颍川中,已有人与我暗中联系了,只待我等出兵,便来接应。”
宛城能够打下来,正是因为侯音暗中联络,关键时刻起兵的原因。
现在颍川也有人暗中联络,当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绝对不能错过!
“父亲,曹贼病死的消息,是真是假,我等都不清楚,如今宛城之中,我军兵丁不过万余人,我看还是等殿下从江陵过来之后,再做计较。”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等殿下从江陵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虽然他对刘禅的能力绝对信任。
但我关云长岂是草包?
连这么一点事情都决定不了?
“平儿,速去军中准备出征事宜,不日,兵出南阳,剑指许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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