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江清楚地看见方薇的表情逐渐变得悲伤,泪水从她眼角顺着脸颊,透进枕头里。 陆江看着她,最终俯下身,缓缓地吻去她的泪水。每一下都试图安抚她惶恐不安的心,额头,眼睛,鼻尖,最后……是嘴唇。 先是小心翼翼地触碰,然后是渴求的吮吸。他像对待珍宝一样地对待她,渐渐地,两人的呼吸变得急促,到最后谁也分不清是谁主动,谁被动,两人就这样交缠在一起。 楼下有晚归人的引擎声,夹着风雨的声音,轰轰隆隆。 陆江撑起身,指尖摩挲着她的侧脸,呓语似的说:“如果妥协不了,那就顺从。或许,死亡并不是解脱的终极选择。” “你在说我傻吗?”方薇问。 陆江真挚地说:“人总有承受不住的时候,逃避是所有人都会犯的错误。或许,下一次你再那么想的时候,想想爱你的人。” 方薇难过地摇头,“爱我的人,没有,一个也没有。” 陆江低头亲吻她的额头,温柔并肯定似的地安慰:“会有的,一定会有的。” 方薇像是被蛊惑一般,直直地看着他,有些茫然有些错愕,她喃喃地说:“你会骗我吗?” 陆江停下了动作,微弱的光落在方薇的侧脸上。他开始懊悔自己的冲动与不理智,这样的他和趁虚而入的小人又有什么区别。 他克制地呼了一口气,可呼吸还是急促。 陆江,你真他妈是个圣人! 支撑着的手一用力,一翻身,陆江整个人平躺下来。天花板空荡荡的,映照着窗户投过来的不规则阴影。 陆江盯着奇奇怪怪的影子,没有说话。 身边的女人翻了个身,缩成一团,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在哭吗?”陆江放软了语气。 没有回应,抽泣声却越来越响,倾泻着她整晚的不安与无助。 陆江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说不出安慰的话。只扯过散乱的被子将她严严实实地盖好,然后隔着被子,紧紧地环抱住她。 “别哭了。”他轻声地说,“没有什么过不去,人总要活着的。” 方薇没有说话,算是默认。又过了一会,抽泣声停了,像是酝酿了很久,她用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陆江,我结婚了。” 陆江,我结婚了。 陆江不知道亲耳听到这句话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只是感觉心脏被细小的针不经意地戳了一下。 死不了人,却痛感十足。 冷静下来,他第一个想到的词却是——庆幸。 庆幸,自己没有对不起她。 可像是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似的,方薇坦然地笑道:“不用觉得对不起我,是我勾引了你。” 陆江有些错愕,男女间的感情本就玄妙,被动与主动从来都难舍难分。可方薇的坦荡却十足地超出他的认知。他曾经拥有过的女人不算多,也不算少,本以为深谙其中招数,可还是看不透谜一样的她。 她是怎样一个人呢?陆江慢慢回忆,或许根本不用回忆,不过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而已。 第一次照面,陆江不得不承认方薇是一个让人挪不开眼的女人。精致的妆容,得体的装束,以及非普通人能够享受的包,轿车。 高傲的白领丽人,这是陆江对她的初印象。 可后来她安安静静坐在摄影棚凳子上的时候,陆江又觉得自己想错了。她沉静,内敛,脸上还有些悲伤。高傲,盛气凌人,这样尖锐的词汇并不适合她。想了想,陆江只庸俗地想到了三个字——“白富美”。而唯一特殊的是,这个称呼上附加有一种与故事有关的厚度。 他为她拍摄了一张照片,不同于挑剔的客人。照片很快拍完,在看样片的时候,她站在屏幕前,有些出神地注视着自己的脸。 这是一张蓝底白衣的照片,照片上的她没有笑,可依旧美丽。她看起来有些不满意,陆江看出她的想法,开口问:“你想要什么样的照片,做什么用?” 方薇想了想,说:“能重拍吗?要黑白的。” 陆江很诧异,迟疑地想要确认一遍,“黑白?” 方薇点头,说:“对,可以吗。” 陆江顿了一下,点头,“介不介意换件衣服,黑色会好一点。” 递过来的是一件搭在椅背上的黑色衬衫,方薇迟疑了一会,还是接过。 “更衣室在后面,不介意的话就换一下。” 陆江说的更衣室是角落里用木板隔开来的一个小空间,地面上放着两双干净的拖鞋。方薇想起小时候还在镇上的时候,那里的小相馆里也会放着几双店主人不太穿的便鞋,供客人换衣服使用。只是有些区别的是,地面上的两双鞋干干净净,整齐摆放在搭起的鞋架上。 换衣服的时候,方薇才发现他给她的是一件男士衬衫,手感绵软,带有清爽的香味。她原以为是店里供客人临时套穿的衣服,现在看来似乎是那个男人的私服。 她脱下真丝衬衫,换上黑色衬衫。衣服很大,袖口长出半截。等她出来的时候,陆江从电脑前抬起头,看着她的衣服有些抱歉地说:“阿琳把备用的衣服送去干洗,店里没有别的衣服了,我的可能有点大。” 方薇点点头,在椅子上坐好。陆江拿起相机调试,撇过她时,停留了一会。过会他放下相机,转身走向梳妆台,然后拿着一盒黑色发卡对她:“衣服太大了,我固定一下。” 方薇还是坐在那里,轻声说“好”。 固定发卡的时候,陆江发现方薇的肩膀很窄,他合身的衬衫套在她身上,整整长了一大截。 收紧衣服难免会有触碰,陆江小心地控制着手上的动作。可再小心还是碰到她脖子上细腻的肌肤,两人都僵愣了。 他轻咳一声,说了声:“对不起。”然后快速将卡子固定好,转身去摆弄相机。 方薇扯了扯嘴角,没有接话。 照片拍得非常完美,甚至没有修饰的必要。可陆江没有让她等待一会,等他修好照片当即打印出来带走,而是告知她三日后回来取照片。 后来,陆江曾想过当时自己为什么那么做的原因。想来想去,答案呼之欲出。 等她来取照片,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还能多见她一面? 可随之而来的转折让他猝不及防,方薇提出要邮寄照片。她给了他一个地址,匆匆看了一眼,陆江认出那是黎城富人区的一个地址。 与此同时,他知道了她的名字。 方薇。 写收件人的时候,她犹豫了很久,像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最后,她问:“写我的名字可以吗?” 原本不奇怪的问题,在她拍摄了那张黑白照后变得奇怪起来。 陆江心想,或许是自己的猜测出了偏差。也许眼前这个精致美丽的女人,是在为未来做长久的打算而已。 “只要号码正确,写谁的名字并不重要。” 方薇若有所思地点头,说:“好的。” 陆江收回拥抱,对着天花板出神。过会他坐起身,问:“能抽根烟吗?” 方薇没有回答,陆江站起身走出卧室。 他没有再回来,方薇也没有去找他。她知道自己戏弄了他,戏弄了一个身体健康,有需求有欲望的成年男人。 她厌恶这样的自己,差一点,她就变成了最讨厌人的模样。 出轨,不忠,这些曾被她无情唾弃的字眼纷纷涌向她,将她彻底淹没。 是报复吗? 方薇也分不清了,过去十年她没有一天不再想,该怎么做能够让檀宗景伤心。 可最后她可悲的发现,檀宗景是没有心的。他的心在失去宋芸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他对她只有恨,永无止境的恨。 他用对感情的蔑视当做羞辱她的武器,关于他的绯闻从未停止过。小明星,嫩模,影后,似乎整个娱乐圈都充斥着他的花边新闻。 起初那几年,她根本沉不住气,争吵与折磨时刻伴随着她。 可渐渐地,她不吵了,她把自己修炼成一个机器,妥善处理一切有关他的□□,却只字不提对他感情上的看法。 她用冷漠回击他的浪荡,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婚姻高墙。 她知道,无论两人再怎样冷战,争吵。自己都不愿走出这座囚禁她的牢笼。 人都是犯贱的。 脑海中响起陆江说的这句话,方薇禁不住苦笑。 谁说不是呢。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她方薇差点就做了这样的蠢事。 低烧的症状慢慢严重,方薇感觉很累。将被子盖过脸,她终于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