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宗景结束采访出来，就看见司机和保镖战战兢兢地等候在外面。松了松领带，他低沉着声音问：“她人在哪里。” 司机是檀宗景的老部下，跟了他很多年，清楚他的脾气。若是让他知道现在的情况，后果也许…… 看出他的犹豫，檀宗景脸色更加阴沉，巨大的压迫感瞬间让司机老李感到双脚发软。 “檀总，夫人她……” 檀宗景暴怒地将司机的领口提起，“她到底怎么了。” 视线落在司机手上的文件袋上，檀宗景松开手，抽过文件袋，粗鲁地扯开封口。 片刻，一叠纸被撕成碎片，风一吹，散了满地。 司机吓得魂不守舍，嗫嗫说：“也许这个人是夫人的朋友。” 一道视线忽然刺过来，司机顿时说不出话了。檀宗景看着跟了自己那么多年的人，冷冷一笑，“朋友？”随即，他的脸色一变，目光变得冰冷，可眼底却像是有无数火焰在燃烧。他一字一句地命令道：“定最快的飞机，我要回黎城。” 秘书吓了一跳，赶忙翻了翻行程，想要插话却被司机用眼神制止。 檀宗景看了一眼犹豫的秘书，面无表情地说：“无论你用什么办法，让投资商来黎城见我。”说完这句话，檀宗景长腿一迈，视线冷冷地飘过散乱纸张上的影像截图，然后坐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司机长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示意秘书把地上的纸捡起来，低声说：“仔细处理，不要留下痕迹。” 秘书点点头，立刻蹲下捡碎纸。司机看着纸张上被陌生男人抱着的方薇，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夜失眠，檀宗景的精神状态并不好。如今一放松下来，更觉疲惫。只是无论商场如何惊险，权力斗争如何复杂，这些年檀宗景没有这样感觉到累过。 方薇，他试图回忆起上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又或者那时候的她又对他说了什么。可想了不知多久，檀宗景有些不知意味地发现，他竟想不起一点关于两人最后一面的回忆。 或许又是冷战中吧。 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了两人之间没话说的状态，他都要记不清她的脸了。 上一次她笑，又是什么时候，又为何而笑？ 檀宗景突然觉得过去这么多年，自己从未关注过方薇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她的喜好与脾性都停留在高中那段时光。檀宗景开始回忆第一次见方薇时的样子，好在这一幕他没有忘记。 是否是因为当时的画面里有宋芸？以至于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能瞬间想起槐树下穿着白裙子的方薇？ 仔细算起来，方薇比宋芸长得更好。他记得当初追求方薇的人并不少，他亲近地朋友间也有暗恋她，明恋她的。 只是似乎在那段青春的岁月里，方薇没有将自己的名字与任何一个男生的名字联系在一起。 如果有，那个人只有他吧。 也许是将太多的精力放在宋芸的身上，直到很久之后檀宗景才知道方薇喜欢他这件事。 他以为，他们之间有宋芸，无论如何都是没有可能的。现在想想，檀宗景却突然发现，关于方薇喜欢他这件事，自己从未真的听她本人讲过。 她爱他吗？这么多年，檀宗景在昨天才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他不确定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他没有把握。可想到这他又忍不住嘲讽自己，也许别人之间会有所谓的爱情存在，可在他与方薇之间除了恨，什么也没有。 他掏出手机，从相册里翻出一张老旧的照片。那是十七岁的宋芸，站在教学楼前笑得像个孩子。 合上手机，他将自己靠向身后的椅背。他突然有些混乱，宋芸离开他的之前，对他说了什么。 是“阿景，你要走了。”还是“阿景，我要走了。” 可无论是哪一句话，到如今，终有一个人离开了一个人。 车子遇到红灯，缓缓停下。司机转过头，打量檀宗景的神色。 檀宗景没有动，冷冷说了一个字。“说。” 司机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陈小姐她打来很多电话，询问您的去向，现在也许也正赶往机场。” 檀宗景缓缓睁开眼，厌恶从眼底掠过，他只说了四个字，便没再说话：“不知进退。” 司机噤声，等待他的指示。檀宗景松了话头，又说：“让冯广在富人区给她买套房，我不希望她再出现在我面前。” 司机点点头，恰逢前方绿灯跳起，他踩了踩油门，车子缓缓开动。只是他还是忍不住感叹那位陈小姐的好命，感慨之余竟又有些唏嘘。 陈小姐跟了檀宗景时间不长，却非常讨檀宗景喜欢。他暗自比较过她与方薇的差别，得到的结果却很明显。因为无论从哪方面看，方薇都远远胜于她。甚至难听点讲，陈小姐或者檀宗景以往任何一位情人与方薇都没有可比性。 可许多人不解，如此般配的两人为何会如此貌合神离。其中缘由，司机老李不得不讳莫如深。 当年那件事轰动了檀家上下，舆论与压力铺天盖地地占据当地报纸。而让那件事造成如此轰动的原因不是别的，只是因为当年二十出头的檀宗景的父亲正是黎城的大通集团的当家人。 司机老李想起陈小姐那张脸，忍不住再次唏嘘起来。成也萧何败萧何，若不是这张脸，或许陈小姐还没有这样的好运，能碰上檀宗景这样的富贵人。 下飞机的时候，是下午一点。黎城依旧是雨天，走出机场的时候，檀宗景没有立刻上车，而是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 忽然，一个被遗忘的记忆闪过脑海，檀宗景有些急促地问秘书赵若飞，“今天是几号。” 赵若飞不敢懈怠，连忙答道：“是十八号，四月十八。” 在得到答案后，檀宗景忽地沉默了。赵若飞清楚地看见檀宗景的脸上慢慢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包围，不知名的后悔与克制交织。 良久良久，她才听见檀宗景缓缓开口：“去她那里。” 赵若飞噤若寒蝉，却也立刻反应过来，檀宗景所说的“那里”是哪里。与李叔对视会意，车子慢慢往繁华的市中心驶去。 大概是周五的原因，路上的车辆将宽阔的马路堵得水泄不通。司机老李不敢发出一丝声响，车厢里静静的，副驾驶上的赵若飞也在沉默。 突然，望着某处的檀宗景开口，“先去D商城。”老李和赵若飞有些不得其解，可谁也没有问原因。他们知道，无论在何时，对于檀宗景而言，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言听计从。 去商场的道路相比原先的道路通阔很多，老李正打算将车停到地下车库，可刚要进闸口，却听见后厢传来檀宗景的声音，“停地面，马上走。” 车门咔哒一响，檀宗景径自下了车。 “檀……”赵若飞立刻喊住老李，摇了摇头，说：“我过去，李叔你找个方便出去的口停着，檀总估计很快就出来。” 老李点点头，说：“好。” 檀宗景没有闲逛的心思，进了商场直奔珠宝专柜。专柜经理认得檀宗景，见他亲自过来，连忙从店里迎出来。 “檀总。” 檀宗景直接了当地对大堂经理说：“把店里最好货拿出来。” 大堂经理熟知檀宗景不拖泥带水的性格，连忙让柜员将保险柜里最上等的珠宝拿出来让他过目。 珍稀的粉钻，最上等水光的翡翠，十几件珠宝首饰一字排开在贵宾区的台面上，璀璨夺目。 檀宗景却显得有些犹豫，片刻他转过头，示意赵若飞过来。 赵若飞立刻上前，熟练地同大堂经理点头示意，然后一一看过眼前的首饰。在有了几个选择后，看向檀宗景。 檀宗景问：“哪个好。” 赵若飞问：“檀总是要送给夫人吗？” 檀宗景没有否认，沉吟一声，表示默认。 赵若飞笑了笑，说：“夫人偏爱翡翠多于钻石，檀总不妨考虑一下翡翠饰品。”檀宗景诧异地看着与方薇接触不多的赵若飞，沉思的神情表示他在思考这个建议可靠性。 赵若飞看出他的疑虑，仍旧笑了笑，说：“檀总可以相信一下女人间的直觉。” 檀宗景没有说话，但赵若飞清楚明白，他已经表示认可。 檀宗景点了几件翡翠首饰，对经理说：“全部包起来。” 大堂经理按捺住欣喜，急忙让柜员下去打包了。 出门的时候，檀宗景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问赵若飞：“如果有假期，你想去哪里旅游。” 赵若飞抬头仰视檀宗景，想了想，最终说了一个听起来没有用的答案：“对女人来说去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陪伴在身边的人是谁。” 檀宗景听完这个答案，表情变得有些凝重。片刻，他舒展眉间，轻轻叹了口气，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