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婉宁觉得自己一下子就腾空了,然后落入了一个宽阔的怀抱。 陆起淮的声音依旧低沉:“怎么不说话了,莫不是吓到了吧,嗯,陆首辅的嫡长孙女儿,”话说到末尾,竟轻轻笑了起来,有些戏谑的意味。 谢婉宁的耳朵靠近陆起淮的胸腔,那声音带着意味不明的混沌感,谢婉宁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陆起淮在抱她,日后权倾天下的内阁大学士在抱着她。 谢婉宁觉得这事简直莫名其妙…… 陆起淮瞥了瞥谢婉宁的脚:“你的脚流血了,难道还想继续站着不成,”然后抱着谢婉宁向前走。 谢婉宁终于反应过来了,眼下二丫的手受了伤,场间只剩陆起淮和马和能帮她,然后安静地任由陆起淮抱着,只不过,这样很容易就看到陆起淮的下颌,弧线很流畅,谢婉宁想。 陆起淮的怀抱很暖,步子大却很安定,谢婉宁莫名地觉得很安全,她的手无措的放着,偶尔会摩擦到陆起淮的袖子,然后再抬起来,谢婉宁的脸有些红,她似乎闻到些淡淡的味道,淡到几乎于无,然后皱了皱鼻子,这味道,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陆起淮甚至不用低头,余光就能看见谢婉宁的眉头皱的紧紧的,眼神茫然的像是没人要的小动物,他想起前几次见到她时的样子。 几步路的功夫就到了一块平坦的石头面前,陆起淮蹲下来,轻轻地把谢婉宁放下来。 刚刚陆起淮一拂袖间,谢婉宁又闻见了那股淡淡的说不上来的味道,看来她没闻错,确实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到底是在哪里闻过,这么熟悉。 陆起淮正好蹲下来,可以和谢婉宁平视,然后就看见她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莫名地,陆起淮侧过了头,然后站起身来,低头看着她,“我去把你的丫鬟叫醒来给你上药。” 谢婉宁倒是没注意到陆起淮的变化,她现在是彻底清醒了,陆起淮,那个权倾天下的陆起淮刚刚不只抱了她,还给她擦了脸上的血迹,那可是陆起淮啊,想到这里,谢婉宁觉得她的右脸颊热到几乎要烧起来。 这一边,马和早已经吃惊到不行,看着走过来的陆起淮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清,暗道这才对嘛。 “你去把她的丫鬟叫醒,还有那个受了伤的丫鬟给她上上药,”陆起淮道。 马和应诺,然后去弄醒山栀她们,越想越觉得陆起淮今日有些怪,不过也对,马和回头悄悄看了看石头上坐着的谢婉宁,上次陆大人也是莫名地就答应了这个小娘子。 山栀只是被刀背敲晕,只需要揉一下穴位就能醒过来了,并不严重,至于手上受了些伤的二丫,还好失血不多,上了金疮药后养养也就好了。 山栀醒过来后大哭了起来,她想起来刚刚的情景,一个拿着尖刀的大汉,小姐哪里还讨得了好去,约莫着是凶多吉少,一时间悲上心头,哭的厉害。 马和见状有些无奈,一向冷漠的声音暖了几度,生怕再吓到这个丫头:“你们小姐没事,就在那头的石头上坐着呢,”说着用手指了指谢婉宁所在的方向。 山栀听了之后哭声一下子就停了,然后看向谢婉宁,继而站起身跑过去。 谢婉宁还在胡思乱想,就看见她山栀脸上全是泪,显是哭的不轻,忍不住就有些自责,若不是她嚷着非要来这里,也不会遭此一灾,温声劝道:“可别再哭了,等会儿子气儿都喘不上来了,我一点事都没有,就脚上划了个小口子,倒连累你们为我伤心了。” 山栀不顾形象地用袖子擦擦眼泪,然后仔细盯着谢婉宁看,发现确实如谢婉宁所说,浑身上下一点伤口也无,只不过脚上划了个口子,流了少许的血,登时一颗心就放了下来。 谢婉宁很宽慰,山栀这么好,眼眶也红了起来。 陆起淮早听见了这儿的哭声,看了一眼马和,马和马上走过来,“再哭下去,你们姑娘的脚怕是要流更多血了,”然后递过来一个药瓶。 山栀到底是个沉稳的,听见这话就忍住了泪水,下意识地就听了马和的话,接过了药瓶。 山栀一脸疑问地看着谢婉宁,谢婉宁想着该怎么说。 陆起淮开口缓缓道:“今日监牢里忽然跑出个囚犯,正巧就跑到这里来了,不过你们放心,现下他已经被捉住了,”然后用下巴指了指地上捆着的帖木日,说完就转身走了。 一旁的山栀待陆起淮走后,忍不住就抽了一口气,看着谢婉宁:“这么巧的事,竟也让咱们遇上了,还好小姐没事,”有些感叹。 谢婉宁还正在想说辞呢,陆起淮这番话正正好,毕竟瓦剌一事本就没多少人知道。 山栀紧接着就打开药瓶细致地给谢婉宁的脚上药,这药凉丝丝的,一点儿也不觉得不舒服,谢婉宁很感谢陆起淮,虽说上辈子人们都说陆起淮如何心狠手辣,但她觉得他始终是个好人。 想到这里,谢婉宁点了点头,等等,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陆起淮这是看见了她的脚…… 那边二丫也上过药了,谢婉宁见她流了这许多血,很是感激,只是二丫还是一副愣愣的样子:“只要姑娘您没事就好,我娘说了,要是没有恩人,如今哪里还有二丫在,”谢婉宁见二丫如此,倒是说不出什么话。 陆起淮负着手:“等下我送你们家姑娘回去,”说着看向谢婉宁。 山栀到底想的比较多,略微沉吟道:“陆大人,我们姑娘毕竟是个未出门的小娘子,”把下一句话咽进了肚子里,再说了,您可是个正当年的公子。 谢婉宁一听也是这话儿,到底男女有别。 陆起淮的眉头拧了起来,怎么这会儿子跟之前的机灵劲儿完全不同,“你们姑娘的脚受伤了,”话音儿一落,再也不肯说话了。 山栀想了想,确实只有这个办法了,她的力气不大,二丫的胳膊又受了伤,只能这么办了。 最后,陆起淮骑马送谢婉宁回去,二丫伤势较重,原想着让马和送她回去,二丫却冷着一张脸说要跟山栀一块儿回去,说什么也不肯骑马回去,众人也只能由着她了,马和则是带着帖木日回京城里。 陆起淮蹲下身,谢婉宁坐在石头上差不多可以和他平视,陆起淮的动作很轻,倏忽就把谢婉宁抱在怀里,身子一下子腾空,谢婉宁不由得就用手挽住了陆起淮的脖颈。 陆起淮看谢婉宁的脸有些红,问道:“可还有什么忘带的,”声音清冷。 谢婉宁到底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个陌生男子,猛然间一听陆起淮问她,脑子里乱乱的,下意识就说:“还有一尾鱼,我亲自捉回来的那尾鱼,”谢婉宁说了这话之后更加后悔,又补了一句,“那尾鱼很鲜美的,拿回去正可以享用,”说完了还在心里暗暗补充,那可是她亲手捕的,然后才反应过来,她刚刚到底在说些什么。 饶是陆起淮一贯冷清,此刻也怔愣了一下,回头说道:“可听见你们姑娘的话了。” 山栀的脸皮儿都有些红了,姑娘怎么这么爱吃,暗叹了一声,还是转身去河边捡了那鱼篓过来。 陆起淮抱着谢婉宁往马那里走,怀里的人分量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怪不得,原来竟如此爱吃。 陆起淮将谢婉宁放在马上,马儿打了个响鼻,轻微蹬了下前腿,谢婉宁的马术一向不精,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害怕骑马,寻常时候是决计不会骑马的,如今因着脚伤只能骑在马上,身子不由就有些发软,一张脸白了几分。 陆起淮摸着马的颈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然后拽起缰绳往田庄走。 谢婉宁这一天也是经了许多大事的,如今一一过下脑子,才想起之前的危险,幸亏她反应的及时,才避免了这场灾祸,想到这里她又看向陆起淮,传闻中心狠手辣,手段残佞的陆大学士竟也有心软的一面。 谢婉宁又摇了摇头,陆起淮是断不会为了她一个小小女子而退让的,是因着谢亭章吗,毕竟现下他也是谢亭章的下属,又或者他还是忧心百姓,毕竟他是个好官,谢婉宁百思不得其解。 谢婉宁想起大昭寺竹椅上一语不发默默喝茶的陆起淮,还有刚刚冷峻逼人的陆起淮,不管外界说法如何,他到底还是帮了她。 谢婉宁下意识就看向了陆起淮,他立在马旁边,握着缰绳的手上还戴了一个玉扳指,素面的白玉,刻了云纹,打磨的很细致,有一丝裂纹,看着却还是很秀致,只不知这裂纹是怎么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