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语道破世界运转的规则,对那些老生常谈的正义和苍生百姓闭口不谈。
“阿梨,”卫悯藏在漆黑夜色里的眼睛像条看不见底的沉湖,“别去想脚下是怎样的路,你只要一直往前走就够了。”
——卫悯,往前走,别回头,别让为师的心血白费。
——阿悯,师姐不能再陪你了,但你得往前走,你不能停。
往前走,不能停,不能回头。
卫悯想起曾经那些无忧无虑的宗门生活,想起仙魔大战开始后的尸山血河,想起身边一个个离自己远去的人。
他没有像师尊和师姐希望的那样一直走下去,卫悯的路最终止在了大战末期。
阮梨问他大家修的到底是怎样的道,但其实卫悯自己也不知道,他的前半生为强而活,临死时为亲人而战,修的大概是最不起眼的一条私情道,没有大爱,只有小情。
“师兄,”阮梨翻了个身,发现自己的头发好像被压住了,于是她提醒道,“你好像压住我头发了。”
卫悯“嗯”了声,指尖微松,任由那缕发丝从指尖溜走。
阮梨忽然说,“那我就先走走看吧,左右也不能更差了。”
她前世修为平庸,没正正经经走过这条成仙道,什么恶事都没做,最终还是死在魔窟尸骨无存,既然如今有机会了,那就不妨先走走看。
阮梨心里很平静,她想到天天嗜酒看起来无欲无求的师尊,想到灵气稀薄但风景秀丽的沧溟宗,想到那些刻苦修行的弟子们,想到衣服上总有补丁的百里越,想到嘴馋的秋南,想到因为门第之差失去爱情的莫卿卿。
还想到她身边这个看起来好像有心事,眼睛像湖泊的师兄。
走走看嘛,她想和这些人一起走走看。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轻松很平淡,像选择吃什么一样简单,好像完全没有考虑走这条路要受多少伤,吃多少苦,也不在乎终点迎接她的会是什么,阮梨在这方面有种肯撞南墙的满腔孤勇,明明看上去只是个需要别人保护的小姑娘。
卫悯无声地扯了下唇角,一直漂泊不定的心忽然就沉了下去,落在它该在的位置上。
他重生后一直在想自己要做什么,其实并不太想走那条坎坷大道,担心尽头并不是什么他想要的东西,但现在觉得无所谓了。
天道给他一次继续往前走的机会,还送给他一个同路的伙伴,他总不至于胆小地继续缩在原地。
就像她说的那样,先走走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