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了当初晏三合在谢家解魔,也是任何事情与谁都说不着,只和当家人说。
由此看来,她做事极有分寸,当事人的事情丁点都不往外漏。
……
老太太的屋子很大。
堂屋一张八仙桌,左右两张太师椅;下首处八张椅子,左右各四张,材质都是上好的梨花木。
东厢房起居,西厢房待客,一丝不乱。
东厢房里的床还在,只是被褥枕头什么的,都已经撤了去。
打开柜门,也空空如也。
晏三合皱眉道:“老太太的东西都烧了?”
季陵川:“出殡的时候烧了大半,五七的时候又烧了大半。”
怕晏三合责怪,他又解释道:“这是规矩,留死人的东西在家里,不吉利的。”
晏三合沉默了。
当一个人睡的枕头,盖的被子,穿的衣裳都在火里烧得一干二净,干净的仿佛那人从未来到过这个世界。
那么多少年后,谁又会记得,她曾经鲜活的在这个院子走进走出,把她认为最好吃的东西,藏起来,只为等外孙子来,哄他一哄?
“就没有留下丁点东西吗?”
晏三合深深吸了口气,“她看过的书,做过的针线活,或者戴过的金银首饰?”
季陵川被问出一头的冷汗,唇一动想解释点什么,发现没话可以解释。
“我外祖母不识字,书什么的就别想了;季家哪能让她做针线活,哄着她还来不及呢;至于那些金银首饰……”
裴笑顿了顿,“我娘说,老太太预感自己快不行,就都分了。我娘还分了好几样呢。”
晏三合不作声,背手走出东厢房。
西厢房里,也是空空荡荡,干净的连个灰尘都没有。
这一下,晏三合彻底沉默。
季陵川忐忑不安地看着她,心里一阵一阵的懊悔,当初怎么就没想着留点母亲的东西下来,作个念想也好啊!
“对了!”
裴笑一拍掌,“我房里有老太太送给我的一套笔墨纸砚,姑娘要不要看看?”
你是不是傻?
晏三合退到堂屋,指着八仙桌问,“老太太平常坐哪个位置?”
季陵川忙道:“母亲坐右手处,左手边我坐。”
晏三合一撩衣衫,在右手边的椅子上坐下。
正堂的门大开,从这里看出去,能看到青灰色的内墙,墙边几株翠竹,翠竹下一口水井。
风吹过,竹叶沙沙,那沙沙声好像是刮在了人的心上,轻轻的,柔柔的。
多么美的一幅画面!
坐在这里,老太太一般会想些什么呢?
想她最宝贝的大外孙子,还是想她阴阳相隔的夫君?
想她做少女时的过往,还是她嫁进季家的上位史?
就在这时,穿官服的男子走进画面,走到井边,低头看了几眼后,察觉身后有视线,突然回头。
没有防备的,四目相对。
谢知非朝她轻轻微笑,然后点了一下头。
晏三合这才发现,谢纨绔笑起来的时候,酒窝竟比他的那张俊脸,还要吸引人的目光。
她回以同样的一点头,然后率先挪开视线。
“季老爷,老太太平常活动的地方,就只有这个院子?”
“后花园有个心湖,天气好的时候,老太太喜欢去湖边走走,坐坐。”
“由谁陪着?”
“大部分的时候是陈妈,有时候是几个儿媳妇,有时候是府里小辈们。”
“我能去看看?”
“当然可以!”
季陵川说完,眉头皱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晏三合眼多尖,“你有话,只管问。”
季陵川一怔,随即摇头道:“没话,没话。”
“舅舅,别虚伪。”
裴笑翻了个白眼:“晏姑娘,这话我替我舅舅问了,咱们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替我外祖母化念解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