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家庭院的小湖中养了一群漂亮的鲤鱼。 没有品阶,也不是灵兽,就是普普通通的鲤鱼。 苏婉很喜欢这些鲤鱼,征得了主人的同意后,每日闲来无事,就会站在湖岸边,用自己处理过的灵植来喂养它们。 几天的功夫过去,江祈渊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巴掌大的小鱼长大了不止一圈,游动的速度也慢了许多,大概是吃撑了。 所幸苏婉也发现了这一点,研究了一个晚上之后,决定换一种灵植投喂。 这次灵植的更换比之前见效更快,不到两日的时间,这些鲤鱼不仅恢复了原来的大小,连色泽也越发艳丽。 元凌云对这种不能用来炼药的小生物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是偶尔会看上一眼,这一日路过的时候,看到它们显然比之前更加好看,不免对苏婉触类旁通的能力更加钦佩。 江祈渊听他在一旁真心夸赞,然后向苏婉讨教心得,内心已经麻木到毫无波动。 一回生,二回熟,对于一个想和炼丹炉厮守终身的人……实在没有担心的必要。 等到两人的讨论终于告一段落,元凌云终于想起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这是邀请函,这是拜帖。” 苏婉看着眼前两份印着白家族徽的帖子,略有些不解。 为什么会是两份? “应当是怕你拒绝,你如果不同意去白家,他们便上门拜访。”江祈渊扫了一眼她手中的帖子,合理猜测道。 元凌云点了点头。白家是这个意思不错。因为拜帖有两份,一份给了苏婉,一份还递给了他们元家。 “拜访元家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看苏婉并未马上决定,江祈渊便开口询问元凌云。 知道了之前发生的事情,他并不是很愿意让苏婉去白家。 “江大哥说得哪里话?”听他这么客气,元凌云有些失笑,“虽说是请你们做客,可这些日子你们帮我良多,即使不算我半个师父,也算半个客卿吧?哪个世家有人上门拜访客卿,是让他们自己出去的?” 其实不仅仅是苏婉二人觉得自己占了便宜,他也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既然两边都这么想,那计较这么多做什么? “那多谢元贤弟,”江祈渊之所以询问是因为他自己并非出身世家,担心礼节有失,而不是真的那么在意这种小事。既然元凌云开口,他便顺着应了下来,随后望向苏婉,“表妹你怎么看?” 既然两边都没有问题,那决定权自然还是在苏婉手里。 后者先看了看他,又对元凌云行了个谢礼:“那就叨扰元药师了。我看帖子里的意思是他们想明日上门,不知哪里比较合适?” 要元凌云自己说,就是把主厅借给她也无妨,不过看她的样子不见得会同意,那降一等好了:“待客的偏厅吧,他们也是白家人,我们元家不好太失礼。” 偏厅对于世家大族而言,是最常用的待客场所。 因此第二日奉白家家主之命前来试探苏婉、顺便看看元家态度的三人,对于这个中规中矩的地方实在分析不出什么来,只能静观其变。 元凌云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刚好歪打正着,鉴于上门的是白家小辈,元家也没有让人作陪,只是吩咐了侍女在门外等候吩咐。 苏婉看着眼前的三人,笑容很是镇定。 三人里有两人她完全不认识,至于第三人……认识倒不如不认识,省得看了就让她忍不住开始思考怎么下手比较好。 “不知三位前来找表妹,是有何事?”为了避免露馅,前面的对话都由江祈渊来负责。 苏婉本来做好了他询问自己缘由的准备,但对方一字未问便应承了下来,高兴之余她也有些为难,不知以后该如何向他解释。 “回真人的话,我们是想与二姐姐商量白家之事。”白晚月柔柔弱弱地与他对话道。 换了一个怜香惜玉之人,看到她有些怯生生的表情恐怕会忍不住出声安抚,顺着她的话语让苏婉自己应对。 不过到了江祈渊这里,却只收获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真是有趣,白家的意思是,我作为晚婉的表哥,又作为一个筑基真人,没有跟你们这些小辈谈话的资格?” 苏婉被他那个新称呼吓得背后一凉,尤其他的音调分外奇怪,听起来不像“晚婉”,倒像是“婉婉”。 白聘也没想到他会直接发难,三人中身份境界最高的他只能流着冷汗站了出来:“真人说得哪里话,晚月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就好。对了,你是?晚婉与我说过一些你们的事情,不过我与名字对不上号……”把主动权握回自己手中之后,江祈渊就没有再挑刺,而是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们。 听到他的问话,白聘恍然意识到自己几人还没介绍,所幸这位真人脾气好,不跟他们计较,连忙补充道:“失礼了失礼了,我名白聘,是家主之子;这位是我白家长老的侄儿,名为白殷;这位是旁支的白晚月,也是晚婉亲叔父的女儿。” 白聘的介绍并没有什么问题,不过在白晚月听来却异常地刺耳。什么叫做晚婉亲叔父的女儿?难道她不跟白晚婉有关系就见不得人吗? “想起来了,晚婉是说过,两位真是如我想象得一般是个青年才俊。”占了模样俊朗的便宜,只要江祈渊态度过得去,都很容易给人好感。 尤其是他夸奖人的时候,听起来分外真诚。 那两位白家人也不例外,听一位筑基后期的修士这么夸赞,不由得喜上眉梢:“前辈谬赞了,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苏婉看他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拉拢了另外两个白家人,孤立了白晚月,对他的手段佩服得五体投地。 江祈渊并不知道她的心思,他耐心很好地跟眼前的两人说话,对于他们冗长的描述,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地不满。 他对这两人的夸赞并不尽是违心之语,除了他们确实天赋尚可之外,最主要的还是他们进门看到苏婉的一瞬间,不仅没有嫉妒,还有些真心实意的欣喜。 “其实……当年的事也是我们对不住晚婉。”哪怕白晚月站在一旁干瞪眼,她也不敢贸然打断白聘的话,生怕江祈渊又将火力对准了自己。 白聘可不知她在害怕些什么,自顾自地继续解释道:“白家的资源只有那么多,如果说晚婉灵根被废时我们没有高兴过,那也是假的,可是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要让晚婉陨落在外面……我……虽然父亲说想让晚婉回来,但是我和殷哥都觉得,倘若……倘若晚婉真的与前辈在一起更自在,那不回来也没什么。” 他们与白晚婉有感情吗?肯定是有的,哪怕这感情并没有多深。 但只要这微弱的感情存在,即使他们再希望不会有人跟他们争夺资源,也不可能动手,更不可能想让她死。 这两年他们也时常在想,倘若他们多关心白晚婉一些,她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固执地想要去找一个根本找不到的方法,进而香消玉殒。 所以知道白晚婉还活着的时候,他们还是非常高兴的,哪怕这一次她与自己的差距更大,他们也高兴。 因为……她还活着。 这话虽然是对江祈渊说的,但苏婉自然也听到了。 一个可能是人阶的炼药师对世家大族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甚至他们获得的资源也会跟着增加一大份,但这两人最终还是踌躇着说出了另一种念头。 “聘哥哥,你说什么?家主让我们来是……” “够了!”白晚月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白殷打断。他握紧了拳,神色里充满着对当年狭隘的自己的自嘲,“晚月,你说当初是意外,就当是意外吧。可即使是意外,也不代表晚婉没有经过痛苦就恢复了灵根。利用利用,她现在回白家,除了炼药师的地位还有什么?我可以说得天花乱坠,可我做错一次,不想再错第二次了。” 他的情绪很是激动,说到后面声音甚至带了些嘶哑。 苏婉看着眼眶发红的白聘和白殷,虽然并不觉得感动,但还是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就好像因为他们的态度,让她觉得原身从始至终不是一个孤独的笑话。 有人记得她,有人希望她更好。 “我确实不打算回去。”苏婉接着他们的话说道,并未再让江祈渊继续替自己套话。 她并不是一个特别心软的人,她所做的一切只是觉得她应该做,包括替原身查清真相,偿还因果。 或许白晚婉会原谅她的家人,回到白家,可她不是白晚婉。 “你们可以告诉家主,我是一个人阶炼药师不错,但这是因为有一个炼药师救了我,并将毕身所学倾囊相授。她已与世长辞,所以,我会替她以一个炼药师的身份活下去。” 苏婉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瞬间她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苏婉还是白晚婉。 “我们明白了。”白聘他们说到做到,虽然有些失落,但也没有再劝。 他们送她一个小的储物袋,随后便起身告辞。 苏婉接下了储物袋,也没有挽留,而是送他们到了门口。 “我以为你会要白晚月以血还血。”回到他们居住的院子里后,江祈渊沉默片刻,看着她说道。 苏婉回头看他,发现他眼里是不赞同而不是欣赏,顿时开心地笑了起来:“白家是白家,白晚月是白晚月,我会对她动手的,等我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 江祈渊这才松了一口气,跟着弯了弯眉眼:“嗯,你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