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色的长发落在颊侧,还不住地滴着水。 当真是狼狈至极。 见她如此无害又没用的模样,克劳斯轻挑地笑了一下,稍微歪了一下脑袋,“这是什么?” 顺着克劳斯的疑问,莉莉安看到了掉落在他脚边的指南针。盖子由于撞击已经打开了,里面的指针好像坏了,毫无规律地乱转,然后.....最后的一秒钟—— 在它即将直白地指向眼前这个男人的时候,莉莉安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来的力气,伸手紧紧地把指南针攥在手里面,肩膀紧张地耸起,声音轻到飘忽,“这是我的。” 看她怕自己抢东西似的行为,克劳斯好笑地扯起嘴角,带着些许嘲讽,“它都坏了。” 莉莉安指尖收得更紧了,“坏了也是我的。” 克劳斯只是觉得无趣,自己好像成了不良的强盗,他可是高贵的吸血鬼始祖好吗?怎么会对这种破烂感兴趣?轻嗤一声,克劳斯撇撇嘴,“你是附近的村民吗?我之前没有见过你。” 莉莉安双手被指南针的边缘硌得有些生疼,长睫微垂。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脾气还不小,”克劳斯倒也没有生气,蹲下身的瞬间,他显然看到了她身体的僵硬,这显然取悦了一直自视甚高的吸血鬼始祖,“我今天心情好,给你这个让我亲自帮忙的荣幸。” 看着摊开在自己眼前的手掌,莉莉安指尖微微一动。既然对方现在看起来没有恶意的话,还是不要惹他生气的好......反正她确实需要帮忙。 莉莉安缓缓抬起手。 但是当她的指尖触及他手掌的那一瞬间,无数的阴暗影像疯狂从她的脑海深处冒出来,无限放大。 獠牙,鲜血,死亡。 信息对她脑海的冲击,现在反应在她毫无抵抗能力的身体上,就是再次引发了剧烈的咳嗽。生理上,加上心理上的冲击,莉莉安猛地收回手捂在自己的唇上,觉得自己就要把自己的内脏给咳出来了。 重重的声音从指缝中漏出,莉莉安的肩膀一颤一颤的,眸中染上水色,脸颊渐渐染上不健康的潮红,看起来可怜极了。 克劳斯微微皱眉,很是嫌弃地收回了手,“喂,你不会是有什么病吧?那我可不能把你带回镇上去,你会传染别人的。”这样会污染他的食物来源,对他自己的身体健康也不怎么好。 莉莉安用力地抿起唇线,可是这一点都无助于克制她渐起的脾气,“你才有病,也许你可以试试浸在水里然后吹着山风,最后还硬要和一个神经病搭话,看看你会不会和我一样身体负荷不来?”莉莉安一眼瞪过去,却因为身体虚弱的原因,本该凶狠的眼神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反倒因为咳出来的水色溢满了眼底,显得清澈可怜。 若是往常,克劳斯可就是要生气了。可是现在,听到她如此无礼的控诉斥责,他却依旧可以云淡风轻地勾起唇角,漫不经心地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 他是如此的慷慨大方而又俊朗多金,不会和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孩子闹脾气的。 不仅如此,她现在浑身湿哒哒的狼狈、失态、弱势,全都展现出一种异样的美感,这在克劳斯眼里,还算是好看。有点意境的那种好看,苍白空灵。而且,会生病的话,就不是吸血鬼了。 她看起来才几岁? 在克劳斯心情不错的时候,偶尔他还是挺有作为长辈的自觉的。 “好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克劳斯站起身来,依旧对她伸出手,“你说你走不走吧。” 莉莉安静默片刻,便果断地伸出手握住了。借着他的力道站起身来,莉莉安脚下有些虚浮,但好歹已经可以自己站住了。 以一步之差,莉莉安亦步亦趋地跟在克劳斯身后。 说起来,克劳斯算是非常没有绅士风度了。一点都不体恤身后的女孩子身体如此虚弱,而且浑身湿哒哒地滴着水,自顾自地走自己的路,莉莉安要努力加速才可以堪堪跟上。稍微喘着气,莉莉安脸色不太好看,“很远吗?” 克劳斯眼角轻飘飘地一撇,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你果然不是镇上的人?你从哪里来的?” “隔壁镇,待不下去了,就跑出来了。”编谎话,莉莉安连眼睛都不用眨一下。 她语调平常,就像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半点失落和消沉都没有。 克劳斯对此不置可否,微微挑眉,“一个人跑出来?这很危险。” “你看都知道没有第二个人,”莉莉安脚下一晃,郁闷地踢走了那碍事的石块,“危险有危险的必要,我们不能止步不前。” 说起话来,还一套一套的。克劳斯心里觉得好笑,却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任性刁蛮的妹妹丽贝卡。相比之下,虽然她蛮横、脾气差又不讲理,但是好歹不会离家出走,从这一点上看,自家妹妹还算是省心(?)。 “那你的父母家人呢,他们没关系吗?” “没有父母,没有家人,没有关系。”语调平稳,没有丝毫起伏,就是因为身体疲惫而音量放轻了一些。 好像莉莉安编谎话都是一个调调,同一个故事,同一个壳子。 但其实,这并不算谎话。 作为女巫的莉莉安,本身确实是没有父母的。她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死去了。而这对他们整个种族来说,都是很常见的。 每一对夫妻,在生下自己的孩子不久之后,也许是因为过度疲劳,或者是身体虚弱,反正最后都会离开,等不到自己孩子长大成人。当一对情人决孕育属于自己矮子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付出自己的生命了。这是大自然的规律,也许会觉得可惜,却也不觉得遗憾。 克劳斯却顿时停下了脚步,莉莉安也随之停了下来,保持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她只能看见他的背影,听到他的问话。 声音低缓,轻描淡写的语气,“那不是很辛苦?” “每个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克劳斯没有转身,一手插着口袋,继续在前面带路,却不再说话了。莉莉安也沉默下来,安安静静地跟在他的身后,不做多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