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褪下自己细密鳞片的破烂衣衫,披在其体。
他摘下九十九棱面的翡翠色宝石,挂回枝头。
他取下自己深藏的一枚红白椰子,填入空洞。
“现在……就差最后一步了。”
他狞笑着握住四支犄角,臂膀发力将限制自我思想的容器撕裂开,赶在内里之蛾仓惶逃窜之前,一把捏爆其肚腹。
“哈哈哈,乖乖的别乱跑呀。”
他放怀大笑着,将破碎的颅内之蛾塞进树冠之首,拔下额头突起的细长骨刺作扣针将其后的深邃裂口缝补起来。
他退后数步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不错不错真不错……嘿嘿,真不愧是我……唉呀,差点还忘了最关键的一件事!”
他贴近旧自我的耳畔,轻声低语道:
“约翰·H·沃森……飞蛾大佬命我告诉你。”
“灭绝的从未灭绝,死去的从未死去,一切皆藏匿于内。以上便是祂要说的话。”
沃森听闻此句,低垂的眼皮颤栗,新塞的心脏搏动,残破的颅内之蛾破茧而出!
他睁开双眼,面前只剩余一片狼藉的餐桌,但自己全然不记得这些食物的滋味,对过往口味的追忆也随着杯相的完全枯萎而烟消云散。
沃森只记得自己刚才陷入到密传晋级的幻境,幻境中自己似乎化身为某种古老的超越想象的怪物,某种早在人类文明诞生以前便存在的怪物!
幻境的细致处已然记不清晰,但沃森仍然留存有大概的印象——自己似乎是在林地中奔跑,而后又遇上了‘自己’?并且与‘自己’进行了一番掏心掏肺的交流?!
沃森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似乎还能感受到那道开颅的伤痕。
他内视着抛却肚腹以后内敛起来的颅内之蛾,心头生起浓浓的疑问。
颅内之蛾……到底是形而上学的精神虚相,抑或是真实存在的漫宿生物?
假若这是真实存在的生命,那现在留存我颅内的还是原来那只蛾子吗?还是另一只相似的蛾子?
沃森只感觉自己内心仍然残留着那头远古怪物的思想与记忆,他已然知晓应当如何驱使颅内之蛾,如何御使激情、躁动与入迷的情绪转换为难以捉摸的无形畸奇力量,来保护孱弱的尚未蜕变完成的自己。
同时,沃森也不可避免地受到怪物思想的影响,他的心智似乎发生了某种难以道明的变化。
他望着女大厨的脖颈,记忆深处忽而涌起某种咸腥而甘甜的滋味,只感觉尖锐的虎牙似乎在瘙痒,如同欠缺青石打磨的兵器。
沃森吞咽下一口唾沫,装作漫不经心地抹去嘴角残留的油渍,说道:“味道还可以,鸡有鸡味,鱼有鱼味……就是姜葱不太对味。”
大概名为阿梅的女大厨听得这番朴实无华的评价,却是眼冒精光——没想到在这异国他乡居然也能碰上行家!
她急忙回复道:“这些都是在本地种植出来的老姜和青葱,味道的确与故土相差不少……先生您真是个行家,竟然一口就能品尝出其中滋味的差异。”
“嗯。”
沃森微微点头应和,实际上全副心神却是统统集中于感应魂躯内的景象。
因蛾的蛰伏、杯的消逝,此刻尚未完全解密的刃之密传已然占据到魂躯内部的至高位置,进一步增长伴随幻境携带回来的暴戾欲望,某种期盼收割生命的饥渴几乎就要将沃森完全俘获。
呼——沃森移开目光,极力地平缓呼吸,按捺下内心的躁动。
他尽力地说服着蠢蠢欲动的内心……难道面前的女子有触犯到禁条吗?
她既没有想要试图谋害我的生命,也没有残害过其他生命,此刻更非战场……我怎么能够就此违背养父建立的信条呢?
假若如此,我又与那些癫狂的畸变者和司辰信徒有何差异呢?我与兰斯、哈里斯、威廉他们又有什么不同呢?
但是,我与他们真的存在实际的区别吗?
他们为司辰密传的欲望所俘获,为奉行准则而肆无忌惮地放纵欲望,残害醒时世界的生灵……而我,不也是一样的吗?!
我与这些因禁忌知识而迷失自我的家伙,到底又有什么差别?仅仅是因为我尚且残留着一丝的理智吗?
“不过,以我如今的蛾相……已经足以骗过温弗雷斯。”
沃森在心底喃喃着,离开阿梅茶楼所在的街道,来到偏僻无人的小巷,他扯掉粘在下巴的假胡子,取下鼻梁上的平框眼镜,擦掉脸上的化妆品,摘下高帽和里面的泛黄假发,脱掉杂货店淘来的旧款豪华大衣及肩膀的填充物……将这些伪装的东西统统丢到路边的空汽油桶点燃,恢复了本来的面貌。
这才呼唤出租马车在城内兜兜转转,最后却是在某个偏僻的角落下车,徒步返回租住的公寓。
…………
“沃森?!”
温弗雷斯听到自己助手兼副教主的内洛·巴克斯的话语,也不禁惊奇地呼喊道。
“温弗雷斯先生?!”
沃森听到这熟悉的嗓音也不禁惊呼道。
听到现教主与旧上司呼喊内容的内洛·巴洛斯更加是不禁诧异地尖叫道:“沃森长官!温弗雷斯先生!你们竟然认识?!!!”
温弗雷斯目睹到自己助手这番惊骇的面容,便已然知晓沃森便是内洛那位一直崇拜敬畏的英明神勇上司,他故作沉稳地说道:“嗯,沃森先生曾与小安娜共处一间医院,我也和他打过些许交道。”
而沃森也不过只是淡然地回复道:“是的,我曾经与小安娜同在一间医院,与温弗雷斯先生有过短时间的接触。”
内洛见到尊敬的沃森长官,简直就是本能反应地想要放下手中记事本,想要上前搀扶着长官迎接至队伍的前列。
但在身旁教主的灼灼目光下,他又忍住了这番冲动,退缩回去……毕竟长官已然对着他暗暗摇头示意。
沃森只是默默地等待着队伍推进……没有等待太久,他终于得以再次见到与温弗雷斯相会。
面对这位差点夺走自己副教主信任的陌生的熟人,温弗雷斯·摩根只是面露浅浅的笑容。
“好久不见,约翰先生。”
“好久不见,温弗雷斯先生。”
“我上个礼拜前往皇家自由医院的时候,还听小安娜提到过伱最近工作似乎相当繁忙,无暇与她见面——”
沃森说到这里,他扭头打量着四周蓝紫色的厅堂,扫视着厅堂四周围的排椅上打吊滴的病人,观察着周边忙碌的义工人群。
“只是没想到,温弗雷斯先生你在百忙之中还能抽出空来从事免费义诊,如此善良,如此无私……您真是一位伟大且高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