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噩梦机械

三大教会都是在天幕遮掩日月星辰，黑夜降临后诞生的，他们的教义或许会有差别，但核心上都是在倡导人们崇拜黑暗，远离光明。

苏临推测三大教会的先人在古代发现了噩梦燃料，懂得了这种东西该如何运用，用噩梦燃料培养了大量的超凡强者，才奠定了他们在永夜大陆上的统治地位。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就必须领导人们生活在黑暗中，因为只有黑暗的压抑，才会让人们源源不断的诞生那些负面情绪。

恐惧、畏惧、愤懑、压抑、抑郁……在种种情绪的叠加下，便会滋生更多的怪异，教会也就能得到更多的噩梦燃料。

所以本质上来说，怪异也是辅助教会统治不可或缺的一员，永夜教会是不会让自己掌控的土地上一直安宁的。

甚至某些区域若是长久的安宁，永夜教会可能还会投放怪异去杀戮，让人们重新回忆起被怪异支配的恐惧。

唯有人们惧怕怪异，才会崇拜永夜教会，对神有着敬畏。

因为只有永夜教会掌握着驱逐怪异的方法，他们自称是永夜之神在人间的神仆，将恩泽分给众生，帮人们驱散恐惧和罪恶。

如果一处区域长治久安，人们对教会的依赖度就会降低，那不是永夜教会乐意见到的，他们要的是权力的集中，要的是持续可发展的噩梦燃料为基础的超凡体系。

在这种大前提下建立的宗教，在天幕降临后的时代有着天然的优势，发展迅速，三大教会就是这么成为大陆主人的。

因为在他们的发展路线中，很多点都是良性循环的。

只从一个简单的斩出怪异流程来讲，教会首先就能收获民众们的敬畏，而怪异带给他们的恐怖，会让他们更加依赖教会。

教会先是收获了人民的信赖，又取得了斩杀怪异产生的噩梦燃料，他们便以此获得了新的超凡力量。

他们收割着人们的信赖，发展着自己的超凡军团，很快就扩散到了大路上的各个角落。

按照陆知雪从永夜教会那里搞到的一些历史文献来看，三大教会最初很可能是一家的，只是后来因为某种原因分家了，如今都认为对方是异端。

其中缘由，如今已经很难得知了，因为各大教会都已经销毁了相关文献，追查教会的古史可是重罪。

苏临觉得最初建立教会体系的人是个天才，这种运行模式在天幕降临后的时代着实无敌，壮大迅速，而且统治也会很稳定。

因为人们的确畏惧黑暗中的怪异，教会不需要去监督人民的行动，只要有人接触光明，便会有怪异将那些人杀死，本身就是最好的‘教育宣传’

久而久之，便很少会有胆子大不信邪的人去点火照明了，这个过程变相的加深了永夜教会的权威。

但苏临认为三大教会的运行模式，其实存在一个致命性缺陷。

那就是他们忽视了人类这种生物本身是趋光的，光是陆知雪权限可以调用的档案中就可以看到，每年都有因为点火而丧生的‘邪教徒’

这在永夜教会的神职人员们看来，邪教徒可能是可笑的，普通民众们得知了也会说那些邪教徒愚蠢。

但这其实是一种危险的信号，并且这些信号从未断绝。

说到底，永夜教会统治的根基从不是什么慈爱和美好的教义，而是利用了人心中的恐惧，而有些人就是胆子大，他们便会觉得永夜教会的教义全是狗屁。

苏临当然不认为那些邪教徒都是什么心向光明的伟大革命者，那些去进行违法集会点火的，大多数都是些脑子不正常的人，永夜教会将他们定义为邪教徒倒也不全错。

苏临就知道，在尼姆国内发生过的几次邪教徒点火事件，有一位邪教徒亲手烧死了自己的女儿，本来想自己也沐浴火焰中迎接死亡，结果被赶去的卫兵阻止了。

可能是永夜教会觉得那些点火的邪教徒大多都是疯子，是在压抑的黑暗中崩溃的人，但他们忽略了有些人点火并不是真的疯了。

或许是三大教会运气不错，迄今为止还没内部出现过什么叛徒，否则一位超凡者领头点起光明之火，那一定会产生极其‘不良’的影响。

因为强大的超凡者本身并不惧怕怪异，他们若是以光明向民众展现神迹，便能轻易的收揽一大批的人心。

就像苏临所做的那般，如今的尼姆国内已经传疯了，说他是光明之神在人间的化身，黑暗的时代要结束了，光明的新时代即将到来。

这就是永夜教会统治下的致命缺陷，他们变相借助着怪异的恐惧去统治人民，但恐惧的占比太高了，高到了让大多数永夜教会信徒们将恐惧的优先级……排在了教会之上。

这样乍一看没什么问题，但实际上问题可大了。

平日里永夜教会正常统治人们，人民畏惧黑暗中的怪异，所以屈从于能拯救帮助他们的永夜教会。

但如果这个恐惧不在了呢？打破了最高优先级的恐惧，那么永夜教会的教义便也连带着崩溃了，人们会下意识的去崇拜那个打破他们心中第一优先级的东西。

黑暗教他们屈从于恐惧，而光明教他们战胜恐惧！

于是乎，自上次苏临展示太阳真火，才过了不到两周，尼姆国内就已经找不到几个永夜教会的信徒了。

苏临之前的分析在尼姆国应验，而且尼姆国的情况要更极端一些，所以转化速度才会这么快，很多民众连一丝迟疑都没有。

因为尼姆国的国民被压榨的太久了，而从上一任国王临死前的那几年执政中，就开始朝人们引导概念了，加上苏临上位后大力改革宣传，国民都认清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把他们当奴隶一样驱使的并不是王室，而是永夜教会。

国王是好人，是想给国民带来更好的生活的，坏的是永夜教会。

这种基础印象一旦建立，那么人们心中便更容易积压对永夜教会的不满。

只要是国家福利发下来，他们就会高呼国王陛下万岁，认为是苏临对他们好。

而苏临一旦号召大家加工，往死里去干，工人们也会认为是永夜教会在给国王陛下压力，慈悲的国王陛下才会为难的让他们加班干活。

嗯，反正对的总是苏临，错的总是永夜教会。

在苏临的光明神教成立后，国内的人民都快变成狂信徒了，甚至很多人都把苏临的超巨型锅炉当成了圣地，经常在下班后来附近祈祷。

人们仰望着巨型锅炉进出气孔中散发的金光，感动的泪流满面。

“他们在哭什么？”

陆知雪看着那些围在锅炉下方虔诚叩首的国民们，疑惑的道。

她着实不能理解这些人为何要对锅炉的出气口磕头，就跟见到了神一样。

苏临站在城堡的窗户旁，看着不远方信徒们朝拜的景象淡淡道，“他们在祭奠黑暗中的自己。”

陆知雪凑近，迅速出手，让苏临没反应过来，便扯住了他的脸皮，“临临，这里就咱们俩诶，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文艺？”

苏临挣脱陆知雪的素手，揉了揉脸颊，有些无语的道：“我这是简明概要好不？”

“说人话。”

陆知雪神情不善的道。

苏临看了眼下方的民众，“其实也没什么，只是生来第一次见到光很感动罢了，人看到温暖光明的景象，总是容易勾起那些美好的回忆，加上和不美好的对比，便会由衷的感动。”

苏临继续道：“尼姆国的国民之前过得太苦，现在来朝拜圣光，便会想起这几个月来的好，他们哭的是过去的自己，那个被黑暗压榨的自己。”

陆知雪点了点头，“这回有点明白了，只因从未见过光明，所以才会如此感动，哪怕是孔洞中微弱的光……”

她回转眸子，看向苏临，“可是，临临你这么大张旗鼓的创教，应该是瞒不住的吧？别说等开春了，这个冬天我们可能都会有麻烦。”

她是拉法姆教区负责尼姆国对接的修女，但这不意味着她不汇报，拉法姆教区就对尼姆国一无所知了。

尼姆国本身也是和拉法姆接壤的，边境线只有一条连牧羊犬都跳的过去的矮栅栏，被尼姆国当做‘城墙’

而尽管苏临没有让人在边境线附近施工和开垦荒地，那里人烟比较稀少，但尼姆国这几个月来的变化，也还是会让那些接壤区域的人们看在眼里。

尼姆国的国民们如今大多处于狂热状态，并没有意识到改信光明神教对永夜教会来说是多么禁忌的事。

对于永夜教会来说，这种性质就仿佛有一个教区的主教带着所有神职人员叛变了，宣布成立的新的教派。

这种行为永夜教会是可以发动圣战的，派出的都不是异端审判局了，而是直接让永夜圣军出动。

只是尼姆国的性质还要特殊一点，因为这里本身就不是教区，只是永夜教会手下的文化遗产，保留着国家的名号。

在旧时代的尼姆国本就是没有神权信仰的，后来转为永夜教会的信徒，但他们也没有在这里建教堂，也没有神父听人忏悔帮忙传教。

加上尼姆国在永夜教会心中就是个纯粹的凡人聚集地，即便事情暴露了，永夜教会的主教们第一时间应该感受到的不会是危机和惊吓，而是荒唐。

尼姆国一个弹丸之地，只是永夜教会的玩物，而这个玩物中的凡人居然弄了个新宗教出来，他们只会觉得可笑荒唐，不会感到半分威胁。

当然，即便只是感觉荒唐可笑，永夜教会也不会坐视不管的，这件事多半还是会问责到尼奥主教头上，让他负责处理干净。

“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这个冬天不会有人来烦我们的。”

苏临神秘的笑道，“而等开春后，尼奥主教会察觉到不对劲儿，多半会传唤你回去问话吧，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

这个世界是出于黑暗中的，为此给他提供了不少方便。

即便是边境的接壤处，那些住在拉法姆教区里的人也根本不知道尼姆国内到底有什么变化，他们只能用听的，用闻的。

他们或许能闻出尼姆国内的空气变得更清新了，不再充塞着屎尿臭味儿，或许能听到蒸汽机运作时发出的‘恐怖’声音，但他们绝对猜不出那是什么东西。

简单来说，边境的拉法姆居民们只能感受到尼姆国内有什么在变化，和以前不一样了，但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变了。

苏临安排了一些人在边境‘聊天’，估计透露了一些假消息过去，让拉法姆教区的人们认为，尼姆国内如今正被怪异肆虐。

传言说他为了讨好尼奥主教，正疯狂的压榨国民，要在年底超额上交一批地热矿石，所以在高压下才会经常出现怪异的动静。

这些消息自然会传到尼奥主教耳中，而尼奥主教也不会因此高看自己一眼，只会觉得自己是条将死的哈巴狗。

在尼奥主教眼中，自己是马上就要被替换掉的国王，而自己不想下位，也不想死，想要讨好他是正常的事。

那个头脑简单的老头很贪婪，听到这种消息后起码今年肯定是不会换掉自己的，绝对会再捞一笔，过了年才会考虑换人。

而这个时期他也不会派人来尼姆国探查，因为传言说的是‘国王陛下为了讨好尼奥主教’，可尼奥主教本身从来没在尼姆国的上供中获利，这是众所众知的事。

如果派人来调查，下面的一些神职人员听到了不该听的，那可是会影响他的风评的。

尼奥主教可以下令处死尼姆国的国王，换人什么的很简单，但他不能处死教区内的神职人员，除非他证据确凿，掌握了对方的重要犯罪证据。

所以那些传言一出，尼奥主教又高兴又头疼，高兴冬季自己会有一大笔收入，头疼这些消息连教区内的平民都听到了。

为此，他不得不装作一幅公正廉明的样子，多次出席社交场合澄清这完全是流言，表明尼姆国在他的管控下一直运行良好，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珍宝，尼姆国的国民很幸福，不会出现被压榨的情况。

将多次声明后，才总算将这场风波压了下去，尼奥主教此时当然不可能再派人来查尼姆国了，因为他现在觉得手底下谁都不能让他完全放心了。

甚至他开始怀疑是自己手下哪个亲近之人背叛了自己，才将自己贪污的消息传了出去。

因为尼姆国这些年来只知道要向教会上交地热矿石，却并不知道他从中贪掉了一部分，他认为这件事按说连对接尼姆国的修女都不清楚才对。

实际上，苏临和陆知雪要知道尼奥主教的想法，就会觉得这家伙太白痴了。

因为他贪污受贿的事，在拉法姆教区就没几个神职人员不知道……

亏他还觉得自己伪装的清正廉明装的很好，对外时表现的很清贫。

很多神官都知道尼奥主教贪污受贿，但他们为何没有检举尼奥主教呢？

要知道永夜教会的异端审判局在某个时代也被成为宗教裁判所，便是负责审判教内的一些违禁者的，来裁定他们的罪恶。

异端审判局是受理贪污腐败举报案件的，即便是匿名投信，如果事情初步查实，异端审判局也会深入调查。

可拉法姆的神官们没有举报尼奥主教的，这件事自然也就被当做不存在。

归其原因，就要说到苏临认为永夜教会如今存在的第二大致命缺陷了。

腐败。

永夜教会并非国家政体，而是采用神权制教区管理制度，疆土范围内，光是红衣主教都有数百个，每个红衣主教下又有几到几十个白衣主教。

如此大的疆土，又像是分封一样的让那些主教自制，除去每年的例行总结汇报外，只需要在重大超自然事件上对上面汇报，其他时候上面是一概不管的。

教区内的主教一般来说也很少会调动，除非升职了，比如白衣主教升职为红衣主教，红衣主教退休成为枢机卿，否则他们是不会离开所辖教区的。

也就是说，一名白衣主教从上位到死，可能都呆在他那一亩三分地上。

在他自己的地盘，他就是权力最大的土皇帝，下面的神官可以去举报，但也许尼奥主教在上面也有关系呢？

异端审判局来之前就把屁股擦干净了，初步调查没有结果的话，异端审判局是不会继续查的。

而等到异端审判局走之后，尼奥主教有的是手段收拾那些告密者。

退一步说，尼奥主教即便是被查出来倒台了，教会派了新的主教来这边，新主教也不会待见他们，别管他清不清廉，都不会待见那种告‘领导’秘的人。

再加上拉法姆教区下面的神官们自己也多少贪点，大家手脚都不干净，谁告谁啊？

永夜教会成立至今，你大概也就三四千年，就已经快烂透了，这么对比还不如苏临上个副本见过的海风国呢。

但其实这没什么可比性，因为海风国属于半凡人国度，国家政体下权力高度统一，全都是叶家皇室说了算，即便下面造反也不会是皇室的对手，所以很稳固。

而永夜教会的政体本身就意味着他天然是分割的，那十二位枢机卿也都还各自有势力呢，类比一下就像是割据的诸侯。

这种隐患在教会运转出奇扩张的时候不会显化，在教会繁荣的时候也不会显化，但等教会衰弱时，就会出现各种问题。

经过三四千年的时间冲刷，永夜教会的神权家族有的兴起有的没落，但最终脱颖而出的家族也就那么十几家。

这些神权家族把持着永夜教会内超过90%的资源，就连教皇都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那些高高在上的枢机卿，见到那些大家族隐居的族老，也要弯腰。

在永夜教会中，新上任的白衣主教，如今几乎从来看不到是有一定年纪的神职人员了，全都是年轻人。

他们一个个家庭背景深厚，或许只是族老的一句话，就帮他搞定了主教位置，而如果他的长辈足够强势，他在白衣主教的位置上也只是坐个十几年攒资历罢了，之后仍会提升。

这段时间苏临一直在琢磨永夜教会的弱点，思考他可以从哪里分割切入，他认为永夜教会的腐败、资源的不合理分配占有、核心统治理念的缺陷，都是他可以利用的点。

他可不会跟永夜教会的整体刚起来，那样即便再给自己发展两年时间也未必够，他必须要蚕食掉这尊庞然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