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镇上唯一的医馆,百姓们来瞧病,敲了半天的门确没人应答,只能转向别的镇子去寻医问药。
巴图和图雅二人来到医馆,并未从正门进入,而是绕道后院,趁着四下无人,从一处狭窄的栅栏门进入到屋内。
“快吃吧,饭菜已经烧好了”图雅拉着巴图的手来到条案前,巴图望着满桌丰盛的饭菜,想到一个月前,这张条案还布满了积灰。这郎中打了四十多年的光棍,生性邋遢,镇上人丁较少,瞧病的收入仅能让他勉强过活,郎中索性就将日子过得破败,得过且过,懒得打理,整天喝花酒逛窑子,好端端一所百年老宅硬让他弄成猪圈一般糟烂。
如今,郎中所呆过的那件屋子已是脱胎换骨,巴图重伤在床,所有的家务都落到了图雅一个人身上,而令他所佩服的是,图雅虽贵为公主,做起内务竟也毫不含糊,仅仅用了一日,这栋老宅就被手脚麻利的图雅收拾得窗明几净。
可是唯独一件事,让巴图十分懊恼,图雅在戎人的毡帐下长大,饮食皆是下人伺候,自己则从未下过厨,对于晋人的饮食,烹饪手法更是闻所未闻。初到镇上,自己又不敢贸然上街采买食材,只能就这穷郎中家里这点存粮将就度日,来这里的头一夜,图雅遍尝试着熬了一碗米汤,坐在床头一口一口的喂巴图,巴图的意识混糊不清,对这米汤的口味不置可否,加上自己许久未进食,不一会就将整碗的米汤喝光。
图雅误以为自己的手艺还不错,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变着花样巴图烧菜,重伤痊愈的巴图不得不再次忍受饮食上的折磨,每天像咽药一样品尝各种菜肴,还不敢说一个“不”字,生怕惹恼了图雅那公主脾气。
“好吃,就多吃一点,哈”图雅学会用筷子没多久,一个劲的夹菜往巴图塞。
“嗯,不错”巴图两腮鼓鼓,委屈的说道。
图雅甜甜一笑,如一个受到长辈褒奖的孩子,双手拖着下颚,看着巴图卡巴卡巴眼镜。
“孙郎中还每吃东西那吧,把这些东西给他拨点过去吧,别饿着他”巴图嘴里嚼着菜,含糊不清的说到。
“那可不行!这是我给你做得,谁都不能吃”图雅目光坚定,左右晃了晃脑袋。
“别这样,咱们出门在外要宽厚待人,人家还给咱们瞧病,就别难为他了,你把这些菜,分一半给他吃吧”巴图满嘴的饭粒向外喷,没等图雅同意,便站起身将菜拨弄进一个碗里。
“哎,你快放下,你伤还没好,别抻着自己”图雅赶紧将碗筷抢过去,自己将剩下的菜拨弄到一块,端着碗走出屋子。
就在他出屋的那一刻,巴图一溜烟跑去茅房,将嘴里的饭菜全都吐了出来。
图雅来到后厨,孙郎中坐在灶台后面,正五花大绑,嘴里塞着一团硬梆梆的油毡纸。图雅蹲到她面前,将碗筷放在地上,用力将油毡纸从他嘴里拔出来,郎中左右扭动着僵硬的下颚。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图雅和巴图的存在,见到她进屋没有像从前那样,表现出半点惊慌,神情中似乎期盼了许久。
“今天我们离开这段时间,有没有人来过”图雅问道
“每人来,就是午间有个货郎敲门,像是要卖货,看没人就走了”
“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
“成”图雅对郎中的回答还算满意,她蹲在地上端起碗开始给郎中喂食。
“怎么样,好吃不好吃!我的手艺是不是又有长进了”刚刚喂了第一口,图雅便急切的问道
孙郎中嘴里塞满了食物,确不敢下咽,他停顿了一会,一脸无辜的望着图雅
“好......吃”终于从牙缝中蹦出两个字,图雅的脸上笑意浓浓。
“好吃就多吃点”说着便将一整只鸡腿半生不熟的鸡腿强塞进郎中嘴里。
......
夜色已沉,茶馆里,店小二正忙着将擦拭好的椅凳归位。
“买卖真是越来越难做了”掌柜的借着烛光,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清点一天的营收。
门外一阵寒风将门吹开,一个黑漆漆的人影迈步进了店。
“这位客官,我们打烊了,您明个儿再来吧!”店小二拾起一颗拉住,走到门口将那人拦住。
微弱的烛光中只见那人身着蓝色粗布麻衣,看上去衣衫褴褛的乞丐半箱。店小二瞧见他这幅乞丐的扮相,说话也不像刚刚那样客气。
“喂,我们打烊了,你听不懂话吗,上别处要饭去”小二想将他推出去,但一瞧他这脏兮兮的扮相,碰他又怕脏了手,便抡起胳膊一个劲的朝外面比划。
“送上门的生意都不做吗”
“你说什么?”
掌柜的在屋里坐着,一听到来者说话,打着算盘的手立刻停了下来,对方口齿含糊,店小二完全没听懂他的话,掌柜的由于生意原因需要经常跑外,见多识广,他真切的听到对方所说的不是谁晋语,而是标准的吉尔格勒语,这让他顿时神经紧绷,在戎人的辖地内,身为亡国奴的晋人算是二等居民,身份仅比牛马略高,戎人偶尔横行乡里,欺行霸市,强买强卖,却无人赶招惹他们,掌柜的明白这些戎人被激怒后是什么后果,只能忍气吞声,不敢有半点怠慢
掌柜的一路小跑过来迎客,用吞吞吐吐的吉尔格勒语回应道“这位客官,您想来点什么”掌柜的弓着腰,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一只手在身后不停的和小二打手势,让他退下。
来客抬头打量着店内的装饰,将头顶盖着的浓密的假发套摘下,露出一对戎人特有的狡黠的小眼。
“这倒不用,就是跟你打听个人”来客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块硕大的银锭,落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