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城网

字:
关灯护眼
我的书城网 > 奈何明月照沟渠 > 第5章

第5章

徐稚柳摇摇头,札记上的内容他早就烂熟于心,何必去花那些冤枉钱,他自己可以修缮。

“明天帮我去城东那边买些粘补材料回来。”

“那倒不用,前儿个我还看到采购了,作坊里都有。”

徐稚柳停顿一会儿,慢慢道:“不要随便用作坊里的东西。”

见他又开始翻看札记,一副不想深聊的样子,时年会意,噤声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从厨房拿了吃食回来,却见书房内人影攒动。

那札记还在案下压着,考证帖已经不见踪影。

桌上铺着各类文书,几名管事正在汇报窑务。

等徐稚柳忙完,晚食早已凉透。

他随便对付了两口,又埋头处理公务,至夜半时分,屋门轻响,时年站在门边抱着大氅说道:“公子,快三更天了。”

案后的身影纹丝不动,烛火在夜风中摇曳,那笔尖已停顿许久。

以为他坐着睡着了,时年蹑手蹑脚靠近,刚到身前,一双眼倏然投了过来。

密密麻麻的红,裹挟着明亮的瞳仁,一刹间锋芒毕现。

“时年。”

“嗳。”

徐稚柳嗓音又钝又沙哑:“我……”

时年期待着他说些什么,这满眼的厌倦,满脸的苍白,满身的落寞,肯定要说些什么吧?可徐稚柳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朝他微微一笑,接过大氅。

两人一前一后撑着伞,迎着被灯笼照亮的雪地,朝狮子弄走去。

时年提起阿鹞,说道:“晚间她来过一次,当时你还在忙,她在外间等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我看她眼圈泛红,似乎有什么心事……”

这话说的小心,其中不乏试探的意思。

他是徐稚柳的书童,两人明面上为主仆,私底下却亲如兄弟。阿鹞出生商贾之家,纵然湖田窑势大,她也没什么小姐的架子,反而与他们一起长大,关系亲近,十分亲厚。

徐稚柳将徐忠的意思提了。

时年听完微微张嘴,一时间明白过来。

大抵徐忠也为这桩悬而未决多年的亲事感到不痛快,回去和阿鹞说了什么。阿鹞最不愿意徐稚柳为难,更不想他被迫在亲事上表态,父女俩兴许发生口角,她才会眼圈泛红吧?

其实这事儿也简单,只要徐稚柳一句话,什么都能解决。

不过他伴在徐稚柳身边多年,最是清楚他的志向,他不会永远留在湖田窑,也不会被任何人绊住脚。

十年恩养,何尝不是十年囚牢?

他早就想走。

可是,如今世道,他当真走得掉吗?远的不说,就说徐忠那里,虽然他一直没有对婚事点头,但以他目下在湖田窑的情况,显然徐忠已经将他当成半个儿子看待。

他要走的话,这十年怎么算?湖田窑怎么办?

阿鹞又该如何?

时年低下头,盯着脚下的影子,一时想起阿鹞那张哭得粉嫩嫩的小脸,一时又想起他捧着《考证帖》发怔的样子,油然而生一股无力感。

“公子,或许有没有两全之策?”

既让她欢喜,也让你欢喜?

“徐大东家如今不过四旬,尚有余力,兴许过不了几年会有小公子出生,不若……再等一等?”

徐稚柳却是摆手:“即便我等得起,阿鹞等得起吗?”

十年前他刚到湖田窑时,阿鹞才六岁,被徐忠养得娇惯,可以说有些无法无天的性子,偏偏就他降得住,于是徐忠越发的当起甩手掌柜,既要他学习窑务,又要他管教阿鹞。

谁知阿鹞被训得服服帖帖,非但不记恨他,反而格外黏人,总爱跟在他身后,一口一声“阿谦哥哥”。

如今她十六岁,叫了他十年的哥哥,她是否真的能够判断,对他的情感是出于依赖还是爱?

“再过两月便是阿鹞的生辰,她喜欢什么你都知道,帮我准备一份生辰礼吧。”

“公子?”

“我会和她说清楚。”

“可是……”

不等时年再说什么,徐稚柳静静看他一眼,他便低下头去,什么也不敢说了。

公子虽为人宽厚,但总归是他的公子。

那一眼明晃晃的,叫他知道自己有多越界。

时年心里憋得难受,说不上来的难受。他知道徐稚柳不是薄情之人,也知道阿鹞是个刚烈的性子,把他俩架在一桩婚事上炙烤,必有一伤。

世道为何要如此?为何总让人难受,又无法自救。

见小书童陷入傻乎乎的难受中,徐稚柳一时又于心不忍。

他少时离家,孤身在外闯荡,偶尔夜深人静,心中惶惶,总有种甩不开的孤独。

后来时年出现,身边又多了阿鹞,他们便似他的弟弟妹妹,叽叽喳喳围绕身边的同时,也慢慢拂去了他心间的落寞。

看着他们,他会不由自主想起远在乡下的弟弟和母亲,继而迸发出一种难言的柔情。

于是他微微一笑:“窑口的事你不用多想,我来解决。明日下午约了瓷行老板码头谈事情,你叫阿鹞一起,我给她买糖葫芦。”

时年一下子高兴起来:“那、那……只给她买吗?”

“怎么,你也想要?”

“谁说的,我才不要呢!”

徐稚柳微一扬眉,含笑不语。

时年被看得脸热,提着灯笼向前跑去,徐稚柳叫他慢一点,正要追上前去,忽听到一声动静。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只见一株老树探出粉墙,上面硕硕的白花压满了枝头。

那枝头晃动着,有片片白花飞落,打着旋儿,挨着脚边。

一时分不清是雪还是花。

徐稚柳忽而有些迷惘,这条路他每天都走,却从未发现这里有一堵墙,墙后竟还有一树梨花。

他定睛细看,白花飞舞,月光清凉,四下寂静,鸦雀无声。

难道他听错了?或许方才的动静是什么昼伏夜出的小东西发出的?他恍然摇头,好一会儿眉间稍霁,又重新巡视起窑厂。

待他走远,猫在树下一动不动的身影轻嘶口气,提起衣摆一溜烟跑回房间。

躲进被子,捂着从发间摘下的梨花,佩秋的心仍旧噗通噗通,跳得停不下来。

终于又见到他了。

她好久不曾见过他,他似乎比之前清减了些,那墨色大氅压在肩上,似要压断他年轻的身躯。

是近来窑务太过繁重,累到了吗?还是因龙缸之事而发愁?

只这么不着边际地想着,忽然又记起那句“明日下午约了码头谈事情,你叫阿鹞一起,我给她买糖葫芦”,似乎无从忽略,无论如何假装都忽略不了,只能顺着那意思,让自己变得耿耿于怀。

阿鹞,便是徐家的小姐,他的未婚妻吧?

他从夹道深处远远走来,纵然夜深人静,她藏在树间仍旧什么都听不见。

只当他来到墙根下时,她恰巧听到这一句。

也只这一句,被他温柔的口吻惊到心悸,继而漫溢出从未有过的艰涩,涩到眼眶发酸,连自己都没察觉就从树上掉了下去。

想起初到安庆窑学画瓷的那一年,听人说湖田窑有个后生画功了得,不知为何就觉得那人是他,于是那么多行当里,她没有一点犹豫,也选了画瓷。

同年开禁,被王瑜收为徒弟,手把手教着,没日没夜地苦学,累到手臂都抬不起来,每每想哭的时候,脑海中不由地回闪幼年初见时,他同自己说话,他将书从地上一一捡起,递送到她的面前。

他的笑靥那样温柔而坚定,如同投进冬日寒潭里的第一缕阳光,叫人喘息,叫人向往,更叫人恋眷,于是她也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勇气,就这么熬了过来。

一宿一宿,想着他的笑靥。

可是,那样好的他,就要娶别人了。

而她也只能鬼鬼祟祟藏于树后,隐于人海,在他所在的小镇,从市井、从窑口、从说书人口中听到一星半点关于他的故事,这样悄悄做着梦,想念着他。

除此以外,她什么也做不了。

什么也做不了。

每天都是肥肥的大肥章~~你们不夸夸我吗?

下章云仙可能要捅破窗户纸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热门推荐
尘寰司令官灵气复苏:我靠种田登上人生巅峰崩坏:世界蛇团建的我在长空被拐我在末世苟成大佬震惊!主角团被漂亮反派驯服了定北侯的郎中哥哥大佬求爱日常我当炮灰混日子的那些年进卫携手重生:反派也能上桌吃饭我的天涯和梦里,你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