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纽约黄金枢纽的曼哈顿，这里的交通似乎永远都川流不息，不知疲倦。　　　　匆匆赶回房间换了衣服的奥萝拉，最终还是没能拗过托尼，被他硬塞了两大块夏威夷风情披萨，才坐着他的“顺风车”抵达了纽约最高法院。　　　　奥萝拉跟在西装革履的托尼身后低调地溜进法庭时，庭审流程已经走完了一半。　　　　这个案件是公开审理，但公诉人与被告双方都很低调，因此现场的观众并不多。此时辩方律师正在将巴基的就诊记录一一贴出，并驳斥公诉人的观点，认为巴基在冬日战士期间是无自主行为能力的，应认定为无罪。　　　　检方则以就诊记录真实性存疑、巴基犯案时计划周密，动作敏捷，思维能力明显是正常的为由驳斥了辩方的观点，认为辩方提到的洗脑机器根本是子虚乌有的狡辩。于是辩方不得不拿出了一周前泰勒心理诊所内，巴基受到九头蛇控制的监控录像进行佐证。　　　　看到这里，托尼脸色已经不是太好。　　　　在他们之前的讨论中，这个视频是属于“不得已时才能放出来”的证据，因为它不仅能够证明巴基是受九头蛇所控的，更是侧面反映了巴基非人的战斗力。如果轻易将视频公开，法院和陪审团考虑到巴基的危险性和杀伤力，很可能会在心中有所偏向。　　　　这个时候就拿出视频，似乎意味着今天的庭审并没有他们预期的那样顺利。　　　　史蒂夫双手环抱在胸前，面色冷峻地盯着检方律师慷慨陈词的身影。　　　　他本来是不同意巴基接受这场审判的。　　　　自他从冰块中醒来后，他发现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他心目中的模样。　　　　联合国为了消灭外星人将一颗核弹射向了纽约。　　　　他曾深深信任的神盾局中藏匿了九头蛇的特工长达五十多年。　　　　他好友的妹妹被九头蛇明目张胆地绑架，而警方无能为力，甚至还有来自警方的卧底参与绑架。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场庭审根本就不能做到公正审理，更无法给予巴基一个合理的判决。　　　　但巴基却执意自首。　　　　“史蒂夫，我已经厌倦躲藏了。”巴基像七十年前一样，用虎口重重地按着史蒂夫的肩膀，一边的嘴角向上撇，反过来劝慰他。　　　　表情一如他的母亲过世时，巴基劝他搬过来和自己一起住的时候那样温和。　　　　史蒂夫知道，巴基总是将身上背负的血债都归咎于自己，一直希望自己能够为此做点什么。如果这个时候选择了逃避，他心里永远都迈不过这个坎。　　　　史蒂夫只好退而求其次，希望巴基不要出庭。他深知在诉讼过程中，对方一定会将巴基的黑暗过往一件一件摆在台面上，迫使巴基回忆起那些他不愿回忆的事情。他真的不想再看到巴基痛苦的表情了！但巴基还是拒绝了这个提议。　　　　“我应该去面对这些。”巴基的思绪飘远，耳边响起了奥萝拉对他说过的话。　　　　“巴基你会发推了！”　　　　“……”　　　　“不要这个眼神嘛，这很了不起的，不信你去问问队长，他肯定没有推特账号。”　　　　“冬日战士也没有账号呀，你看，这是属于你自己，独一无二的。”　　　　奥萝拉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史蒂夫以外最了解他的人了。虽然“了解”的方式比较特殊，但她确实有自己的办法。　　　　这个看上去很天真的小女孩，其实心如明镜，她能够一点一点的，悄无声息地改变巴基的想法。对于巴基的自我认同缺失，奥萝拉了解比史蒂夫更甚。　　　　史蒂夫的孤独，来自这个不属于自己的时代的隔阂感。　　　　巴基的孤独，则来自于他的自我怀疑。　　　　长久以来，他都活在冬日战士的阴影之下，零碎的记忆和反复在梦中出现的画面常常令他迷失其中。连他自己有时都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直到奥萝拉用坚定的口吻告诉他：你和冬日战士是不一样的。　　　　无论过去他这具身体被当作工具做了什么事，那终究是没有灵魂的。冬日战士就像一个鬼魂、一个杀人机器，而巴基却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拥有过去与未来的人。　　　　奥萝拉总是想方设法，拐弯抹角，向他灌输这个观点。　　　　渐渐的，巴基也开始认同她的想法了。　　　　他已不再是没有未来之人，他有青梅竹马的好兄弟，有一群可以交付后背的战友，他还有很多想要做的事情，有很多账要和九头蛇清算。　　　　——他已不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了。　　　　所以，他必须接受这场审判，并堂堂正正地从这里走出去，给自己的过去一个交待，走向那不可预知但令人十分期待的未来。　　　　如奥萝拉所说，巴基是个坚韧无比的二战老兵，一旦认定了，就绝不会动摇自己的意志。庭审时，他至始至终挺直腰杆，坐在证人席上，沉默而又坚定地平视着前方。　　　　无论检方公诉人用什么样的言语污蔑他，将“杀人魔头”、“邪恶的九头蛇杀手”、“头号危险的超级罪犯”等名头扣到他的身上，他依旧不动如山。　　　　公诉人的挑衅没有激怒巴基，却成功惹怒了旁听席上的众人。复仇者自成立以来，难得因非战斗事件而集合在了一起。此时，两大巨头分别站在旁听席的最前和最后排，表情却是如出一辙的严肃。　　　　奥萝拉与托尼并肩而立，听见法官宣布休庭之后，又红着眼眶目送着巴基被带走。巴基似有所觉，转过头对着她的方向眨眨眼，做了个“别担心”的口型。　　　　奥萝拉沉默地低下了头，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完全没有平时的活泼模样。　　　　“原来你们在这里。”史蒂夫也来到了法庭最后排，看到奥萝拉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还对她安抚地笑了笑，随后便与托尼并肩往法庭外走去。　　　　“有方向了吗？”托尼冷然开口。　　　　史蒂夫摇摇头，眼角突然瞟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面孔，令他忍不住顿了脚步。　　　　奥萝拉大老远就感觉到了此人对复仇者一行的恶意，在所有人都还没发现时，她已经直直对上了对方的双眼。　　　　“……将军，这么巧。”托尼摘下了黄色的半透明墨镜，皮笑肉不笑地上前一步，堵住了对方的前路。　　　　来者果然是托尼的老熟人，罗斯将军，美国的国防部部长。托尼没有料到他会出现在这里，但也很快就猜到了他与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罗斯将军的表情一如既往地硬邦邦，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睛上下扫视着史蒂夫，然后主动对史蒂夫伸出了双手。　　　　“你好，队长。”　　　　——无视了包括托尼在外的所有人。　　　　托尼无所谓地耸肩，全世界都知道罗斯将军最讨厌的人是他。　　　　史蒂夫硬着头皮和罗斯将军打了几句官腔——这实在不是他的强项，便提出了辞别。　　　　罗斯将军冷哼一声，也不应他，绕过了托尼就从史蒂夫给他让出的通道阔步离去，挺拔的军姿和高昂的下巴十分有铁血军人的风采。路过复仇者众人之时，还轻蔑地扫了他们一眼，目中无人的态度十分拉仇恨。　　　　“哦，还有斯塔克。”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头也不回地说道，“不要多管闲事，你对冬日战士一无所知。”　　　　“是他。”奥萝拉注视着罗斯将军离去的背影，表情冷静得可怕。　　　　“这是个好消息，至少我们知道了敌人是谁。”史蒂夫道。　　　　“确实，我看到了许多很有意思的东西，我们回去说。”奥萝拉又恢复了刚才那个泫然欲泣的表情，氤氲着水汽的眼眸低低敛着，将所有眼神藏在睫毛的沉沉阴影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