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习班结束已经是晚上九点了，李知语快步走到地铁站搭乘橙线，她坐在最里侧，膝盖上平摊开历史书，习惯性地开始再过一遍自己整理的时间轴，背了上千次的时间轴在狭小的、飞速行进的列车里显得格外枯燥，她叹了口气，头抵着墙壁，索性放空了思绪。　　　　五六个游客挤在3D地贴前，小声讨论这种不常见的指示工具，他们说的是中文，虽然语速很快，但李知语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韩国，首尔，地铁，3D。　　　　她偏过头，目光落在地铁外飞速驶过的背景墙，列车在减速，模糊的三位数字定格在视线里，思维自动将数字转换成对应的站台名以及离到家的时间。　　　　刚刚还在讨论3D地贴的游客走到李知语面前，用还算流利的韩语小声问她，这是到哪一站了。　　　　李知语回答说：“警察医院站。”　　　　游客的目光落在她平摊在膝盖的书本上，友好地笑了笑，多问了一句：“要考试了吗？”　　　　李知语愣了一下，顶着游客亮晶晶的目光，点了点头：“十一月中旬我要参加大学入学能力测试。”　　　　见对方没能完全理解这个说法，李知语想了想，用别扭的中文解释说：“高考。”　　　　“哇，你会说中文吗？”　　　　李知语耸了耸肩，和陌生人尴尬的对话让她无所适从，列车即将到达她的目的地，李知语单肩背起黑色背包站到门前，这样冷淡对待游客又让她有点小纠结，她还是回过头对游客笑着摆了摆手当作再见。　　　　出地铁站后她把T-money卡收回包里，又想起小时候常用的橙色储值车票，沿路没有多少家店还开着，只有拐进胡同才看到各家各户的灯光，胡同的砖瓦上满是孩童的刻痕，李知语停在一块划身高的刻痕前，小心翼翼地比照自己的身高，发现自己还是没能超过最上面的刻痕。　　　　妈妈已经睡下了，爸爸在客厅里画图纸，顺便给她留灯。　　　　爸爸起身接过她的书包，送她上二楼：“今天过的怎么样？”　　　　李知语：“上次统测的成绩出来了，没有掉下年级前三。”　　　　“如果这种状态能维持到考试，首尔大学就稳了。”　　　　李知语内心有得到父亲称赞的小窃喜，她没再说话，桌上留着一盏灯和温牛奶，爸爸帮她把书包放在床上，见她看着温牛奶出神，笑着解释说：“你妈给你留的。”　　　　牛奶上贴着写成中文的“加油”两个字，李知语无奈地舔了下嘴唇，蹑手蹑脚溜进主卧趴在还没睡着的妈妈身旁，用不算娴熟的中文说：“妈妈，我回来了。”　　　　李知语的母亲是中国人，她听父母的爱情故事至少有二三十遍了，在中国留学的韩国留学生对中国学姐一见钟情，穷追不舍三年终于把人娶回家，母亲坚持私下里和李知语的交流使用中文，小时候她十分不解，和母亲怄气时故意用韩语和妈妈说话，长大后才知道这大概是母亲慰藉乡愁的一种方式吧。　　　　同时，也是提醒李知语，她的血管里流淌着两个国家的血液。　　　　她回到房间把书包里的书整理了一遍，窗户被一个纸团砸响了，不到十米的距离是隔壁一户的窗户，她的死党宋多洙对她龇牙咧嘴，点着手机上油管的页面，挤眉弄眼。李知语拎起包蹭蹭蹭下楼，撞见了从厨房走出来还端着杯温水的父亲。　　　　“爸，宋多洙叫我去她家一起计时写数学卷子。”　　　　本来以为父亲会拒绝，爸爸无奈地看又心虚又恨不得立刻走的李知语，叮嘱说：“算了，你三天前刚考完统测，明天又是周末，今天晚上就休息一下吧，我送你去她家门口。”　　　　李知语笑嘻嘻地跳起来搂住爸爸的脖子。　　　　宋多洙恭候多时，扫掉桌上的书，拉着李知语坐在自己旁边，兴奋地搓手。　　　　“上次我们的rea视频点击量有一万多！”　　　　“还不是因为蹭了防弹的热度。”　　　　比起乐观的宋多洙，李知语更加冷静，她们高一时在油管一起注册了账号，偶尔上传一点手账、生活相关的视频，后来因为金多洙迷恋一个男团，两个人又做起了rea视频。宋多洙的喜欢来的快，去的也快，但rea视频的高点击量让两个人都觉得多做几期。　　　　宋多洙热情、感性，忠于颜值；李知语理智、冷静，吐槽得不留情面。　　　　两个人的KL rea视频意外得到了不少好评。　　　　李知语玩着耳机，随口问了句：“今天还录防弹的？”　　　　“嗯，听not today，”宋多洙迅速找视频，“对了，大学霸，我不会影响你学习吧？”　　　　“没这回事，”李知语说，“今天的任务都完成了，偶尔听听歌放松调剂一下才是正常人，反正我做不到几个月连轴学习。”　　　　“想好考哪个大学了吗？”　　　　“没有，”李知语叹了口气，“首尔大学其实很勉强吧……欸，不说这事了，找到视频了没有？”　　　　宋多洙找到了视频后，两个人戴上耳机正式开始录制，宋多洙一如既往地风趣开场，李知语维持自己高冷人设偶尔嗯几声。　　　　“这里是Kerry Kim。”　　　　“Sylvia Lee。”　　　　宋多洙对着镜头笑着说：“今天我们来看bts几天前出的新歌not today！我本人已经快被防弹从路人粉圈成阿米了呢，她还坚守自己的麻瓜身份。”　　　　这首歌很符合李知语喜欢的类型，虽然看了两三个防弹的mv，她还不能完全认出七个人，只是对rapline的几位比较熟悉，第一位紫色头发的一出场，宋多洙捂嘴夸张地准备尖叫，李知语一手撑头，眼睛却亮亮的。　　　　“是南俊吧？”　　　　“用敬语啦，他们都比你大。”　　　　镜头落在一个戴了发带的男人上，他的五官冷而凌厉，李知语愣了一下，不想暴露自己被这个男人惊艳到了，开始接梗宋多洙的一些赞许。　　　　视频顺利录制完毕，李知语想了一下，抢过鼠标将视频调到了发带男人的部分。　　　　“这是谁？”　　　　“V？金泰亨？”宋多洙本人也不太确定，“你查一下是不是V。”　　　　宋多洙开始处理视频，李知语盘腿坐在她的床上刷NAVER，男人果然是金泰亨，照片上的眉眼比MV中的更加柔和，还有很多他的搞怪表情包，她正看到反差萌那一段时，宋多洙突然凑过来，饶有兴致。　　　　“你该不会被金泰亨圈粉了吧？”　　　　“长得很好。”　　　　“我们泰亨哥哥可是有圈饭神器这个外号。”　　　　李知语皮笑肉不笑：“你那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宋多洙张嘴想要辩解，最后放弃了所有挣扎：“好吧，其实我已经从路人粉转型为阿米了，不过你十一月就要大考了，喜欢他的脸是好事，不要陷进去了。”　　　　“陷进去？”　　　　“就是成为了他的女友粉之类的，”宋多洙说，“做一个乖巧的颜粉多好。”　　　　李知语想了下，没什么波澜地说：“我不追星，至多就是多存几张他的照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