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大惊道:“琮兄弟莫要捧杀我家兰儿,府里有宝兄弟呢。”
“他?有未来吗?”
贾琮似喃喃自语,抬首目光迷离地看着半空,突兀问道,“你们可知,老太太为何不喜大老爷(贾赦)?”
“???”
三人面色巨变,这可是长辈,是贾琮的老子,谁敢妄加嚼舌根?
贾琮轻呷一口茶,似喃喃自语:“老太太经常骂大老爷,放着身子不保养,官儿也不好生做去,成日家不是和小老婆喝酒,就是在娶小老婆的路上,可对?”
“???”
李纨,林妹妹,平儿。
“我听闻这宝二爷,既不爱读书,又不爱经济,更不喜世事,只好两样。除了喝酒作诗,就是在内帷脂粉堆厮混……
三岁看小,七岁看老……”
贾琮说完,便摩挲着茶盏,蹙眉思索,似乎在深度思考一个哲学问题。
“铛……”林妹妹罥烟眉似颦非颦间赫然一惊,茶盏掉落,惊奇道,“琮三哥是说……?”
“不错!宝玉,终将被老太太培养成她最讨厌的人……”
贾琮幽幽道,“大老爷和宝玉何等的相像?
大老爷整日吃酒娶小老婆。
宝玉泡在女儿堆吃酒作诗。
本质不是一回事吗?
宝玉的未来,不就是今天的大老爷吗?!”
话音落下,寂静无声。
几女微张着嘴,眼中充满了震惊。
只听到风吹树叶沙沙的声音。
......
“林妹妹,你最敬佩的男人是谁?”贾琮话题一转,突兀问道。
“当然是我父亲!”林妹妹挺直柳腰,一脸傲娇。
当然,她有限的视野,见过的男性本来就极少,连大舅(贾赦)、二舅(贾政)都几乎没和她说过话。
“抛开孝道眼光不谈,你敬重林如海姑父什么?”贾琮又问。
“我父亲,才华横溢,可是蟾宫折桂的探花郎。品行高洁,如明月高悬苍穹。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如青松挺立,又有责任担当,修身,齐家,治天下。”
黛玉说着,眼眶一红,泪珠扑簌簌的滑落,“只是,父亲身体不好……我也不能在身边尽孝……”梨花带雨,楚楚可人。
李纨赶紧递上手帕,软言细语的安慰着。
“说得好,姑父才华横溢,品质高洁,忧国忧民,责任担当,这才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便是我人生的榜样!”
贾琮击掌叫好,及时将黛玉从悲伤氛围拉出,随之意味深长道,“一个强大的男人,是因为他本人强大,甚至和家世都无关。”
“???”
李纨、黛玉、平儿,忽闪的眼睛充盈着好奇。
“你们美玉无瑕的贾宝玉,他可有一丁点林姑父的品质?”
贾琮伸出修长的手指,夸张地用大拇指掐着小拇指的尖尖比划着,嘴角蕴含着浓浓的讥讽。
“如果没有荣国府光环加持,或者说,假如离开荣国府,他,有什么?”
“噗……”李纨一口茶水喷出。
几人再次震惊地看向贾琮,又绕回来了?合着就是批判宝玉?
“你们眼中的宝玉所有的光彩都源于荣国府贵公子的身份。
没有这层皮,他,啥也不是。
性情乖僻邪谬不通人情,天下无能第一,空有一副好皮囊。
若离开荣国府,他的人生将怎样?
在我看来,断不能为走卒健仆,甘遭庸人驱制驾驭……”
贾琮沉默片刻,轻笑道,“或有一条出路,那便是做……奇优名娼。
或许还有一条路,避世出家。
并非看透尘世,
而是,他,啥也不会!”
“……”
几女出人意料的并未争论。
贾琮已然抽丝剥茧,鞭辟入里,洞见了宝玉的未来。
荣国府不垮,说好听些,便是富贵少爷,情痴情种,未来就是今日的大老爷。
荣国府垮塌,他要么做优伶,要么出家。
黛玉默默思索,樱桃红润小嘴微张,原本想说宝玉会作诗来着,觉得不妥,宝玉的诗文又不能像唐伯虎作画能卖钱,又准备说宝玉良善,想了半天愣是想不出宝玉有啥善举,无奈轻叹一声,含露目充满怅然。
李纨心中思量半天,发现偌大的荣国府,她的贾兰居然无对手。
宝玉也就是优伶,猥琐荒疏的贾环更不堪了,心中顿然豁然开朗,乐开了花,更下定决心让贾兰好好读书。
神态上依然端着温婉贤淑笑意,说话却随意了多。
“琮老三,你行啊,看不出来,不仅读书厉害,分析问题头头是道,针针见血!”
“终于给嫂子的心扉撞开了一个缺口了吗?”
贾琮也暗自松了口气,腼腆道,“大嫂子,我想试试今年的秋闱考试,但没有资格,嫂子能否对令尊美言几句,让祭酒老爷做我的保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