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桦乖乖地跟着欧阳明日与高易山去了春风得意宫。 说实话,弄月公子作为《雪》剧中的第三大反派,虽然本质不坏但手段一向毒辣。荆桦看电视剧的时候可以为他的美貌花痴一下下,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愿意跟弄月公子扯上神马关系。更何况她现在是金花娘子的模样,欧阳明日又说金花娘子与弄月公子素来不和,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跟弄月见面为好。 不过,如今有欧阳明日这个神医坐阵,就算弄月公子想害她也不一定能成功。一天三次的针灸着实麻烦,每次针灸都要顶着毛茸茸的脑袋扮演一个小时的木头人更是令人抓狂。荆桦可不想再被扎成仙人球了。 再者,反正荆桦已经决定复明之后离开四方城,一旦离开四方城,这世上就再也无金花娘子这棵葱了。既然如此,金花娘子与弄月公子的恩怨又是神马东东?能吃么? 反复思量之下,荆桦还是觉得先把眼睛治好比较划算。 弄月远远地看到“金花娘子”跟在欧阳明日身边,不禁皱了皱眉头。起身迎接,行礼说道:“赛华佗,在下已经恭候多时了。” 说罢,意味深长地望了荆桦一眼,用轻佻的语气说道:“呦,金花娘子,真是稀客,稀客。” “弄月公子好。”听到弄月打招呼,荆桦也跟他打了个招呼。 这一声毫无敌意的招呼倒让弄月颇有些意外,满腹狐疑地凝视了荆桦片刻,一本正经地问道:“你的眼睛是怎么了?” “她是我的病人,”欧阳明日接过话茬,并用手指了指脑袋。 弄月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弄月公子果真颇具知人之明。”欧阳明日转移了话题。 弄月微微一笑:“阁下过奖了,不过大胆一试,望请赛华佗移驾春风得意宫为在下治伤。” 欧阳明日左手一挥,金线“嗖”地飞出,迅速缠绕在弄月的手腕上。欧阳明日轻捻金线,片刻之后收回,微微点头。 “不知我身上伤势如何?”弄月问。 欧阳明日唇角微扬:“无忧宫主果然不凡,知道用冰蚕来阻止龙魂刀之伤恶化,在下想拜见。” 弄月面露难色:“龙魂刀之伤非同小可,宫主替我疗伤之后元气大伤,现在正在闭关休息。” 听到弄月公子这么说,欧阳明日也不好再说拜见之事。弄月侧首,对身旁的婢女说道:“星儿,奉茶。赛华佗,请。” 欧阳明日接过茶盏,用鼻子嗅了嗅,微微一笑。 弄月一脸无辜:“赛华佗为何不用呢?” 欧阳明日缓缓说道:“弄月公子,□□若能善用,也可变成良药。” “此话怎讲?” “在这大厅之中,借芍药之花瓣,大理之花心,翡翠菊之叶,即可解此无毒之毒。但我却偏偏不去解毒,弄月公子可知为何?”欧阳明日笑着问。 “阁下之意,是要将□□变良药?” “弄月公子果然聪明。荆姑娘,在下若说这杯毒茶可助你双眼复明,不知你是否肯喝?”欧阳明日问。 “我当然相信你了。”荆桦说。 “赛华佗,就算此茶毒性不解,也顶多让人头痛两盏茶的功夫而已。令人复明?你该不会是在开玩笑吧?”弄月表示不相信。 “玩笑与否,一试便知。”欧阳明日胸有成竹地说。 “既然如此,就让在下开开眼界。金花娘子,如今就算你不想以身试药,恐怕也是不行的了。”弄月笑着说。 “那就试试吧。”荆桦说。 欧阳明日将茶盏递予高易山,高易山又递给了荆桦。荆桦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将茶具还给了高易山。 “见证奇迹的时刻…见证奇迹的时刻…见证奇迹的时刻……”这句话一直在荆桦的脑中反复盘旋。欧阳明日都说了没问题了,应该很快就能看见了吧,应该是的吧?是的吧? 正这样想着,突然耳边又传来了熟悉的“嗖嗖”声,荆桦的全身穴道再次被封住,而且脑袋又变成了仙人球。 荆桦嘴角一咧:欧阳明日,你可没说喝了毒茶还要扎我啊!!!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一阵头痛欲裂,浑身封着穴道动弹不得,荆桦嘴巴一张,“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欧阳明日收回银针,放出金线,片刻之后满意地收回,并冲弄月公子微微一笑。 “赛华佗果然名不虚传,不但能解我春风得意宫无毒之毒,还能用其毒性救人,弄月佩服,佩服。”弄月公子恭敬一礼。 欧阳明日笑着说道:“弄月公子过谦了。阁下先是派人送来珍珑之局让我破局,又在珍珑上下毒让我解毒,以及刚才的无毒之毒,总共是三道考题。眼下,也想请你解三题,若三题都解开,我就替你治伤。” “好,我也想领教赛华佗之能。”弄月笑着说。 “那么这位姑娘……” “赛华佗放心,弄月虽与金花娘子有些过节,但决不作落井下石之人。来人,将金花娘子带至清风居休息。”弄月吩咐道。 两个宫女应声将荆桦带下去了。弄月公子做了个“请”的姿势,欧阳明日微笑着点了点头,纤手一挥,高易山便推着他去花园准备第一道考题去了。 弄月顺利通过第一关,疗伤之后,相约亥时在露台相见。 亥时,露台。 “赛华佗与我相约此时此地,莫非要与我观星而论天下?”弄月笑着问。 “没错。近来人间事繁,而天象也颇多异象,流星纷纷交行不止,天下兵饥,人民流亡,各去其乡。”欧阳明日说。 弄月公子抬头凝视片刻,说道:“没错,而且娄三星聚为兴兵聚众之相,天狼星又晦暗不明,应该表示昔日掠夺之人气数将近。” 听闻此言,欧阳明日心内一惊,连忙抬头望了望天狼星:“(腹诽:天狼星果然晦暗不明,莫非……)”虽然心里没底,但见天空有一醒目流星,连忙话锋一转:“弄月公子所言甚是,但是,流星之中有一特别醒目,这表示其中有贵人,就不知阁下所辅佐之人是不是民心所盼?” 弄月微微一笑:“民心,不过是受上位者所教化,所谓风行草偃就是这个道理。所以,是不是民心所盼,他日当有分晓。” 欧阳明日听罢微微点头,又问道:“弄月公子可发现紫薇垣中北极光芒更胜以往,若以此论江湖之事,可知代表着什么意思?” “北极天之最尊星忽大现光芒,应表示有江湖能人、顶尖好手出现,若再对应老人星之象,两者呼应,当是江湖耆老重现江湖。”弄月回答。 欧阳明日对弄月的回答很是满意:“你我看法一致。” “我可过了第二关?”弄月笑着问。 “自然。”欧阳明日纤手一挥,刚要吩咐高易山备药疗伤,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飘渺的歌声:“啦啦啦啦啦啦……当飞鸟与昙花再相遇,对不起是我胡言乱语……” 然后就再无动静。 弄月公子笑着咂了咂嘴:“啧啧啧,此曲只应天上有。星儿,去瞧瞧是哪里传来的歌声。” “好像是这春风得意宫里。”欧阳明日说。 “莫非……”弄月面色微诧。 弄月的话音刚落,歌声又响了起来。 “当飞鸟与昙花再相遇,若蜃楼在沧海一隅,世上多少缘分在消逝,相逢却不绝如缕……呀…千丝万缕……呀…千丝万缕……” 第二句“千丝万缕”的“缕”字,犹如一只凌燕直冲云霄,穿云拨地的嗓音听得弄月精神一震。 “有趣有趣。赛华佗,一同过去瞧瞧?”弄月笑着问。 欧阳明日点了点头,高易山推着他,与弄月公子一同朝着歌声的方向行去。 “谁把花开花谢的秘密教给水底的鱼,谁又留下了飞舞的叶子,让风呼啸而去……” 歌声,越来越近。 荆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很雅净的房间里。欧阳明日没有食言,她的眼睛真的又能看见了。 荆桦贪婪地扫视着目光所能掠到的任何地方,似乎要将所有的一切尽收眼底。第一次觉得有眼睛的感觉真好。 直到坐在铜镜前面,这种良好的自我感觉才稍稍收敛了些。 荆桦用水洗净了脸,望着镜子里那张金花娘子的面孔,无奈地笑了笑。顺手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梳着那头乌黑的及腰长发。估计没有哪个少年敢娶个这般模样的长发及腰老娘们吧,荆桦心想。 对着镜子梳了七八个原本很拿手的发型,却发现配上金花娘子这张老脸,效果简直令人无法直视。无论怎么梳都依旧俗不可耐,最后终于失去了耐心,胡乱绑了个马尾算完。绑马尾的时候,都没好意思系蝴蝶结,直接系了个死扣,因为她觉得系蝴蝶结简直就是侮辱了蝴蝶结。 绑好头发之后,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刚穿越过来时穿的那身衣服了,而是换了一身黄色的,这款式,好像很眼熟啊…… 一分钟之后,荆桦终于想起来了:这不是春风得意宫的宫女装么?星儿穿的就是那个款式。 不错不错,至少比之前那件还强些。不过穿在金花娘子身上,一点也不像宫女,倒像是管事的姑姑。 荆桦来时穿的那身衣服,已被洗得干干净净,搭在墙角的架子上。梳妆台上放着从荆桦原来那件衣服中掏出来的小饰物,荆桦拿起珠花套在马尾辫上遮住凌乱不已的死扣,并将买来的流苏项链挂在脖子上。然后拿起黑檀玉兔簪比划了半天,叹了口气将其收回口袋。 捯饬了半个多时辰,总算看镜子里的自己有些顺眼了,这才走出了房间。 荆桦走出房间,发现天已经黑了下来。夜空很是晴朗,没有半片乌云,星星撒满了天空,亮得格外耀眼。春风得意宫的景致很美,宫女们也大都样貌出众,亭亭玉立地站着,将春风得意宫点缀得恰到好处。 不得不说无忧宫主和弄月公子真的很会享受生活,这是荆桦是第一次到访,也只不过走出房间逛了几步,就已觉得清雅别致之极。偌大一座春风得意宫,她逛的这里肯定不是最好的。所以荆桦才不禁感叹,无忧宫主和弄月公子真是懂艺术有品位的家伙,高端大气上档次。 荆桦逛到一处水榭,心情大好,便开嗓唱了起来。 “在心上徘徊不绝的歌曲,动人未必是哪一句,沙滩上躺着海底的故事,静静的无人拾取……” 弄月公子与欧阳明日、高易山三人行至一处水榭,看见凉亭处有一黄衣女子,坐在凉亭的栏杆上,双脚一晃一晃的,上半身也有节奏地晃来晃去。三人并未上前,只是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有多少美丽接近又消失,只为供人唏嘘,要多少曲折情节来暗示,才知是最佳伴侣……呀,千丝万缕……呀,千丝万缕……” 歌声,仍在继续。 “竟然真的是她。”欧阳明日说。 “赛华佗,这个人真的是金花娘子吗?”弄月问。 “她说她不是。”欧阳明日说:“她说她本名姓荆。” “金花娘子的本名确实姓荆。”弄月说,“那她的武功路数呢?” “武功不弱,路数杂乱无章。”欧阳明日答。 “奇怪,照赛华佗的说法,此人应是金花娘子无疑。因为金花娘子的武功都是她沾过的男人们教的。每人只教一招,路数自然杂乱无章;又因为学的都是对方最拿手的招数,功夫自然是不弱的。”弄月说。 “如此说来,此人的确是金花娘子。”欧阳明日说。 “她真的连金花娘子是谁都不记得了?”弄月问。 欧阳明日默然不语。许久,缓缓吐出四个字:“匪夷所思。” “谁把花开花谢的秘密教给水底的鱼,谁又留下了飞舞的叶子,让风呼啸而去……呀…呀…呀…呀…呀…呀…呀………” 最后的几声“呀”拖着长腔,如同掠过夜空拖着长尾的流星。最后一声“呀”的收尾却极其干净利落,蜻蜓点水般在湖面荡起层层波纹,虽余音缭绕,点水蜻蜓却已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