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凤推门而入,荆桦“腾”地站了起来,拉住刘凤的手问:“刘姐姐,苏红怎么样了?” “已经救醒了,”刘凤说,“哎,没想到苏红居然会以死相逼。苏远现在,真是为难啊。” 荆桦松了抓着刘凤的手,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那还是……不要在一起了……” 刘凤轻轻按住荆桦的肩膀,小声地问:“你舍得吗?” 荆桦的眼泪顿时涌出:“就因为我年龄小,没别的了?” “可这是现实。”刘凤说。 荆桦颓丧地瘫坐在地上,哑口无言。 良久,刘凤开口道:“若为正室,自是不成体统;但若为侧室,想来那苏红也说不上什么的。” 荆桦抬起头,表示不懂。 刘凤接着说:“倘若苏远已有一房正妻,那么,无论侧室年龄如何,都不会如此惹人非议。只是……若你在意名分高下……” 荆桦听出端倪,冷笑着问:“正妻是谁?是你吗?” 刘凤一怔,随即低下了头。许久,吐出一句:“小桦,我也爱他。” “我呸!”荆桦怒目而视,“刘姐姐,我一向视你为知心姐妹,哪知你趁虚而入。现如今,我与苏远分分合合本是二人之事,你竟打起了这样的主意!” 刘凤蹙眉,低声道:“小桦,我知你心中委屈。可如今苏家差点闹出人命,难道你真的忍心看到苏远为难?他愿不顾一切娶你,但也要选个两全之策才好。你究竟是在意名分,还是只想嫁给他,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我当然想嫁给他,可是你……”荆桦语塞。 “这个法子正是让你嫁给他呀,”刘凤说,“你不是说,愿一心一意嫁给他,好好过日子的么?” 荆桦感觉自己的心像被人拉了一坨屎,又臭又堵。她喃喃地说:“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小桦,是我对不起你,”刘凤说,“可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你……”荆桦打了个嗝,一口老血梗在喉间。 “这事不能怪我,是他喝醉了酒……” “滚!”荆桦咆哮体终于启动,“什么狗男女,老娘不嫁了!不嫁了!刘凤,别让我再看到你,滚出去!滚啊!滚!” 这个时候荆桦才发现,原来自己压根不会骂人。 如她所愿,刘凤带着蛋蛋忧桑的背影,优雅地滚了。 “狗男女!人渣!神马玩意儿!”刘凤走了好一会儿了,荆桦的气还没消。 “这么入戏啊。”阿布说。 荆桦看到坐在旁边椅子上的阿布,这才恢复了局外人的意识。她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走到桌边倒了杯水:“靠,嗓子都骂哑了。” “这说明,你也是个好骗的主。”阿布说。 “滚,”荆桦放下杯子,坐到阿布旁边的椅子上,问:“怎么没见到断笔的那一段啊?” “快了,总得让你知道前因后果嘛。”阿布说,“要不,你中场休息十五分钟?” “不用了,继续。”荆桦说。 阿布嘿嘿一笑,把荆桦打晕了。 荆桦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躺在画馆卧室的床上。而身边的这个男人,不是苏远这个混蛋还会是谁? 荆桦“腾”地坐起身来,想要抬手削他,却被他按住了两边的肩膀。 “桦儿,你别激动,会不舒服的。”苏远说。 “滚。”荆桦说。 “还在生我的气?” “别跟我说这些,你这个衣冠禽兽。” “刘姑娘的事情,是我不对。”苏远说,“那日我酩酊大醉,错将她当成了你……我……” “刘凤也喜欢你。如今连孩子都有了,该成婚就成婚,别扯上我。” “桦儿,我自然知道刘姑娘是喜欢我的。可你应当知道,我的心是你的。” “别说这些。太无耻,我听不习惯。”荆桦冷冷地说。 “现如今,刘姑娘怀了苏家的骨肉,我不能不负责任。可即便我娶了她,也只是与她相敬如宾,因为我爱的是你。”苏远说,“你可知,我为何给你取名为金花娘子?” “为何?” “因为我希望,可以永远称你为娘子。我真的希望,你能成为我苏远的娘子。” “呵呵。”荆桦说。 “这些年来,我与红儿相依为命,我就这么一个妹妹,总不能看着她死啊,”苏远说,“我会好好跟她说说,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定会娶你过门。你今日所受的委屈,可愿给我个机会弥补?” 荆桦闭口不言。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答应了。” “我没答应!” “也没不答应。” 荆桦怔了怔,冷笑着说:“我答不答应,真的重要吗?反正你又不会娶我。” “我会娶你,”苏远握住荆桦的手,坚定地说,“只要有一线希望,苏远一定娶你为妻。桦儿,等我。” 苏远说罢,松了手,起身准备离开,荆桦一把拽住他的袖子,说:“苏远,我等着你。” 苏远笑着抱了抱她,走了。 荆桦感觉此刻苏远是真的想娶金花娘子,金花娘子也是真的想嫁给他。 苏远关于金花娘子名号的解读,荆桦好一阵子才回过味儿来。他能称她为娘子,可是别人也能好吧。但凡是个人,都能称她为娘子。 呵,占谁的便宜呢?荆桦唏嘘不已。苏远这情商,至少有二百五。 从荆桦本人的角度出发,她并不喜欢苏远这种情场高手。不过若是换成了十四岁的金花娘子……当局者迷,谁知道呢。 金花娘子的心还没有死,她对苏远,仍然抱有期望。 三天后,苏远与刘凤大婚。 荆桦去喝喜酒,却被苏红挡在门外。她掏出请柬,不想被苏红一把撕了。 这短暂的争执,在喜气洋洋的婚礼上显得格外刺眼。苏远一把将苏红拉过来,低斥道:“红儿,你闹什么!” “哥,你行啊!”苏红说,“为什么请她来喝喜酒?是不是娶完大的就要娶小的了?” 苏远脸色一沉:“你胡说什么?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 “我不同意!”苏红说,“只要我苏红一天活着,就一天不同意这个狐狸精进门!” “你……你给我进屋去!”苏远厉声说。 荆桦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冷笑一声,转身走了。 这个男人,自始至终没有当众说过一句,是的我就是要娶她之类的话。他只说,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 纳妾?补偿?真心? 呵呵。一句呵呵就足够了。 荆桦回到画馆,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找什么呢?”阿布问。 “金丝画笔,”荆桦说,“金花娘子不掰,我掰了它。” “还没到断笔的时候呢,”阿布说,“再者金丝画笔是司马逸送的,你掰它干嘛?” 一语惊醒梦中人。金丝画笔明明是司马逸送的,为什么苏远对金花娘子不好,金花娘子却把司马逸送的画笔给掰了呢? “所以,你还得继续关注事态发展。”阿布说。 荆桦点了点头,问:“你这边能看到苏远的情况吗?” “当然,”阿布一脸坏笑,“难不成你也开始喜欢苏远了?” “没有,我只是想知道这个人渣是怎么想的。” “请看大屏幕。”荆桦顺着阿布所指的方向,看到墙面上挂着的一幅山水画突然变成一大块白屏。紧接着,出现了红色的烛火,是洞房的烛火。 刘凤身披红色嫁衣,坐在床上。苏远关上房门,缓缓走到床边。 “刘姑娘,今天是你的大婚之日,你受委屈了。”苏远说。 “今天也是你的大婚之日。”刘凤说。 苏远不语,默默地坐到桌边的凳子上。。 “如今你我已是夫妻,你可曾后悔?”刘凤问。 苏远摇了摇头:“我不会后悔。” “你究竟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 苏远背对着她,低声说道:“苏某只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 刘凤语塞。许久,她站起身来,走到苏远面前。 “相公,小桦这么年轻,她的日子还很长。既然你们有缘无分,就不要再给她希望,不妨让她彻底放下这段感情,开始新的生活。”刘凤说。 “你睡吧。”苏远站起身来,冷冷地走出了房门。 苏远下了楼,走出医馆。呆呆地望着对面一片漆黑的画馆。 此刻,他的心中或许浮现出许多往事。只是这些往事究竟是什么,恐怕只有他与金花娘子知道。 最后,苏远叹了口气,回去了。 屏幕又重新变回山水画。荆桦看完这一段,竟然感到有些惆怅。 “先睡吧,明天就到关键剧情了。”阿布说。 “还要让我演?”荆桦甚感崩溃,“这剧情太狗血了,你能不能直接用大屏幕给我播了?” “不行。” “Why?” “因为我困了,先碎觉。”阿布打了个哈欠,消失在夜色之中。 荆桦顿时感到内心有一千只草泥马呼啸而过。 虽然穿越这么长时间了,但一个人独自过夜,还是第一次。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应该是睡在金花居的。在梦境中,她进入了金花娘子的过去。而每当场景变换时,她仿佛又进入了新的梦境。 此刻,她已分不清这是第几层梦境了,比盗梦空间还要复杂。阿布该不会是以哆啦A梦为奋斗目标吧,那么多无厘头的装备,根本停不下来。但她知道,只要阿布不想让她醒来,她是没有办法醒来的。 一个人的夜晚,适合胡思乱想。 她开始回想自己的前世,想她的父母,想她的朋友,想那个把她踹了的臭小子。虽说金花娘子很惨,但是自己的境遇也不怎么样。 荆桦想着想着,忍不住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天就亮了。 等了一会儿,阿布还没有出现。荆桦翻了个身,睡着了。 荆桦是被“嘭”的一声巨响给吵醒的。仿佛家门被人踹开或撞开,紧接着,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奔荆桦所在的房间。 荆桦困得睁不开眼,只皱了皱眉头表示烦躁。 来者迅速到达荆桦的床边,开始轻摇她的肩膀。 “桦儿,桦儿?” 荆桦极不情愿地张开眼睛。看到苏远,茫然地吐出一个字:“啊?” “桦儿,你没事吧?”苏远说,“我敲了很久的门你都不应,所以我……” “你有事吗?”荆桦问。 “没……你没事就好,我走了。”苏远低着头,转身走了。 荆桦突然被某种力量牵引着,被子一掀,一个箭步冲到苏远跟前,冷冷地问:“你一大清早踹烂我的门,就为了跟我说这些?” 苏远眉心微蹙,低声说道:“桦儿,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荆桦心里咯噔一下,“苏远,你爱过我吗?” 苏远不语。 “那么,你爱她吗?” “刘凤她……的确是个好姑娘,”苏远说,“自从我第一次见她,就知她的气质、心量与旁人不同。” “你的意思是,你对她一见钟情?” “桦儿,对不起。你还年轻,可以重新开始。” “你不是说过要娶我的吗?”荆桦问。 “桦儿,你不懂我的难处,也无法体谅我的处境。”苏远说,“或许你认为一切都是我的错,而我也的确错了,错得一塌糊涂。” 苏远这话,与荆桦前男友在电话中的说辞并无二异。荆桦叹了口气,心中无限悲凉。 “你爱我,只是一场错误?” 苏远没有接话。 “知道了。你走吧。” 荆桦回到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苏远走后,荆桦下楼去后院洗了把脸。听到有脚步声,她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水珠,走进客厅,向蓝衣公子行礼道:“司马大人。” “姑娘免礼,”司马逸说,“在下买了一把琴,想借姑娘之地试琴。可否?” “大人请便。”荆桦说。 司马逸笑了笑,坐下开始抚琴。他弹的是《十面埋伏》,荆桦听得心烦意乱,不禁捂着耳朵大哭起来。 “停下!不要弹了!快停下!” 司马逸瞄了她一眼,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手中的琴弦拨动得更紧了。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这些!” “嘭”的一声,琴弦崩断了。荆桦瘫坐在地上,泪流满面。 司马逸缓步走到荆桦身前,掏出怀中丝帕递予她,轻声说道:“如此恼人的曲子,弦断了是件好事。如此恼人的感情,斩断情丝亦是好事一桩。相思情苦,妒忌伤人,金花娘子又何苦让自己反复品尝这种滋味?” 荆桦苦笑,答:“荆某视大人为知己,可是您有娇妻,有爱子,有幸福美满的家庭,又怎会理解我的感受?” 司马逸无奈地摇了摇头:“金花娘子年轻气盛,在下所言,想必是听不进去了。” 荆桦望着司马逸远去的背影渐渐模糊,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荆桦醒来,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画馆的床上。床边的桌上放着一碗粥。荆桦喝了粥,在房间呆了一会儿,就下楼去了。 画馆无人。荆桦研了墨,拿起桌上的画笔,想要画些什么。 拿笔的一瞬,荆桦顿觉此笔分量与其他画笔不同。定睛一看,居然是紫竹金丝笔。怪不得昨天翻箱倒柜都没找到,原来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荆桦握住金丝画笔,脑海中频频浮现出金花娘子与苏远之间相处的画面。有甜蜜,有悲伤,有愤怒,有绝望。 许久,荆桦睁开眼睛,擦了擦脸上的泪。看到坐在一旁的司马逸,荆桦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司马逸却先开口了。 “方才看到姑娘在想事情,就没敢打扰,”司马逸说,“你好些了吗?” 荆桦点了点头。 “或许姑娘认为,在下无法体会你的心情,但我却认定,你不该受这样的委屈。” “都是我自找的。”荆桦淡淡地说。 “荆姑娘,可愿委身府上?”司马逸突然问。 荆桦吃惊地望着司马逸:“大人,您要娶我???” “在下对姑娘绝无亵渎之意,只是你如此憔悴,我担心……”司马逸顿了顿,接着说,“你若不愿嫁我,就视我为兄,在我府上小住几天。我家夫人很喜欢你,定会视你为姐妹亲人的。” “不必了,”荆桦说,“夫人贤良温厚,大人应当好好珍惜。荆某,不需要同情。” “那你有何打算?” “尚无打算。” “你有满腹才华,难道真要因为这个不值得的男人,而荒废了自己么?” “心无定所,爱不能成,要才华何用。”荆桦说罢,握着紫竹金丝画笔,缓缓走到司马逸身前。 “荆姑娘?”司马逸起身。 荆桦举起画笔,坚定地说:“司马大人对金花娘子有恩,荆某无以为报。荆桦宁肯辜负大人的一片苦心,也绝不破坏大人家庭的美满。” 荆桦右手猛一发力,画笔“啪啦”一声断成两截。 “从今往后,荆某不再作画。” 荆桦把断笔往桌上一扔,转身上楼。走着走着,突然一脚踩空,整个人坠入漆黑的深渊。 “醒了醒了!”馨儿清脆的声音。 “壮士的紫灵丹果然奏效。”小柔的声音。 荆桦眯着眼睛仔细瞧了一会儿,终于认出了眼前这个彪形大汉——高易山。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荆桦问。 “多方打听。”高易山说。 “谢谢高兄的药”荆桦说。 “不谢,”高易山低声说,“倘若爷还在世,就不需这紫灵丹了。” “小柔,馨儿,你们先下去吧。”荆桦说。 小柔与馨儿纷纷退下。 荆桦示意高易山过来,在他耳畔轻声说道:“弄月公子若去探墓,你不要拦他。” “为何?”高易山问。 “他,会救他。” “噢,”高易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可是,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是好基友……”荆桦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不敢这么说,只好说道:“你只管信我就是。” 高易山点了点头,叹气道:“最近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情。” “又出什么事了??” “邱老爹不见了。” “纳尼?他不是死了吗?” “是,但是尸体不见了。” “那么,鬼见愁呢?”荆桦问。 “他也不好。你去街上看看就知道了。”高易山说罢,叹了口气苦笑道,“瞧我,说这些做什么。姑娘刀伤未愈,应当好好休息才是。我先回去给爷守墓了。” “后会有期。” 高易山走后,荆桦换了身衣服,让小柔随便帮她梳了个发型,便独自上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