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魏兮玟去成柯家的时候，将近年关。算得上一顿年饭。　　　　到了成柯家，只见成柯把房间收拾的干净，桌上的书笔散落的小玩具也一并收在书柜里。　　唯独他挂在窗前的鸟笼，空落落的，早已没了鸟食，摆在原处一时有些轧眼。　　　　成柯今天没有向以往一样跟她笑嘻嘻的打招呼，也没有甜甜的喊她姐姐。却像往常一样，一件棉浆条纹长袖。依旧矮自己半个头，稚气的小脸和清脆的声音，开了门回头：“爸，魏叔叔魏奶奶来了。”　　　　咦？魏姐姐呢？魏兮玟撅嘴。　　我也没有招惹他呀，干嘛跟我如此冷漠。　　　　“来了，臭小子，也不叫人！”成柯老爸急着迎人，不忘数落成柯。　　　　成柯站在那里，没有反驳。　　咦，真不像他。　　　　魏兮玟这时总有种说不上来的一丝别扭。　　　　这种道不明的感觉一直延续到被成柯老妈推进成柯房间，让他们俩在屋子里看看书，等饭好了再出来吃。　　　　要是往日的成柯，跟她独处的时候早就拿出八十六般武艺逗魏兮玟的乐了。　　　　可是今天只剩下他俩大眼瞪小眼。　　像是——花生瞪桂圆，魏兮玟是不会形容自己为绿豆和王八的。　　　　魏兮玟心里琢磨，要怎么开口安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考试成绩。她发现成柯偷摸哭的伤心，被看的一清二楚的这件事能不能说还是个问题。　　　　毕竟，男孩子的自尊心，她也是不大清楚的。　　　　正在想着要不等会委婉的跟成叔叔说，这次的初一试卷很难？　　想到这里，魏兮玟想要求证一件事情：“你……期末考了第几名呀？”　　　　成柯坐在自己床上玩一个玩了很久的魔方，但始终在拧一个面。　　　　他抬起头，头发有些长了已经不再是小寸头的发型：“年级20，班里第二。”　　　　成叔叔的要求太严格了！　　　　魏兮玟的小脸上愤愤，又气自己考不过成柯。　　成柯见她一时面部表情交替不禁追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对了！”魏兮玟连忙摇头，突然余光看见她进门时背的布包，被成柯妈妈送她进来时放在成柯的床角。　　　　她走过去打开布口袋：“我爸让我准备了点礼物给你。”　　　　成柯仄歪着身子，期待着。　　　　嚯，一本新版的新华字典，砖头般的厚度。　　成柯收回了目光，刚才在期待什么鬼！　　　　“谢谢魏叔叔好意了。”成柯皮笑肉不笑。　　　　魏兮玟反而小脸上有一丝柔柔的笑着：“你还指望教导主任送你啥呀？我给你放在哪里？”　　魏兮玟看看他只放了一个台灯的书桌。　　　　成柯也不想起身，随手指了指书柜：“书是搁那就行了。”　　“适合？”魏兮玟看他，满脸的疑问：“书不适合放在书柜，那该放哪里？”　　　　成柯觉得他嘴角有一丝的跳动。　　成柯绷了大半天沮丧的心情在这一刻憋不住了。　　　　“不是，你，你什么耳朵？搁！搁！”成柯提高声音。　　丝毫不觉得是因为自己在北方呆了几年染的口音，“搁儿那～”　　　　魏兮玟耳朵红腾腾的，她怎么知道成柯说的啥。　　　　“是你说话不标准！”　　　　成柯挑眉：“哪里不标准了，我在北方的时候说话可算是最标准的。”　　魏兮玟的腔调软糯跟他小学时候遇到的小姑娘一点也不一样，她好像是荷叶饭清香的糯糯的甜。　　“北方的小孩子们都这么说话吗？”　　　　“是呢，吞字连字，你要是学了估计要咬掉你自己的舌头。”　　成柯一想到魏兮玟说儿化音就会联想她一词一字都念的圆润的架势。实在不适合她。　　　　“哼。”魏兮玟少有的在他面前哼气，“北方好玩吗？”　　　　“那是可好玩啦，冬天的时候会下鹅毛大雪，第一天的雪搓不起团来，等到第二天化了一层就特别容易滚雪球。雪大的时候我一个人能做人高的雪人。”成柯像是被她步步引诱，打开了话匣：“不仅冬天，夏天也要比这里舒适太多啦！今年夏天我差点要在这里被热死。”　　　　“我也想去看看雪花。”魏兮玟说，“这里没有雪的冬天我见了十几年实在是没了新意呀。”　　　　a市的冬天像是请了假，临近新年依旧没有任何到来的意思。天气谈得上舒适但绝对没有寒冷，这可能就是南方的威力吧。　　　　“好的哇，你以后要是见了一定要来问我，我给你写下怎么玩才好玩，这样子的话才尽兴！当然也要注意别冻伤了——”　　　　魏兮玟见他神采奕奕没了刚才的沮丧，看了一眼窗外，第一次透过这里看自己的房间，别有一番感觉。　　　　只是成柯的窗台前，始终挂着空笼。　　　　“成柯，”魏兮玟好像第一次这样喊他全名，轻柔的夹杂些许认真，打断了他絮絮叨叨的话。之前喊他都是在他捉弄前和被他捉弄时的怒嗔。　　　　成柯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她。　　　　“小鸟飞走了，怎么不收起呢。”魏兮玟小心翼翼的问。　　就在刚才她才突然意识，或许，不是因为考试而是因为麻雀的离去。　　　　成柯忽的半垂了眼：“没良心的东西，我要是收起来了，它突然回来没地方住没东西吃怎么办？”　　　　成柯听见魏兮玟依在书桌边开始笑，银铃般叮叮当当的动听：“哎呀，我当什么呢。昨天我做作业的时候，看见你的小麻雀飞出了笼子，到我的窗前——”　　　　成柯睁眼看着她。　　“到我的窗前讨吃的！”魏兮玟小脸泛着淡淡的粉色，想是她煲的莲藕汤：“我看它吃完回来等了你好一会，后来呀，向往常一样。你知道的，来了一大群叽叽喳喳的麻雀，我估计是食物不够，最后才结伴走了。我想，可能是它的好朋友们来接它过年了呢？谁不想跟朋友一起呆着呀是不是？”　　　　魏兮玟尽量说着童真的话，好的，马上要16岁的花季少女哄起来人来她自己都要羞红了脸。　　　　而成柯认认真真的看着她仿佛要在她的脸上寻出真假。　　　　他想问，真的吗。　　　　最后还是说：“麻雀也有朋友的吗？”　　　　“当然啦，谁都有朋友。”　　　　“什么又是朋友呢？我，我也有朋友吗？”成柯的目光就没从她的脸上挪动过，或者，我也算是称职的朋友吗？他想问。　　　　“你怎么会没有朋友？朋友可以一起放学回家一起买零食，一起上课分神呀。朋友之间有误会就说，有事情分享，有困难一起承担。我爸爸和你爸爸算朋友，我和姜佳羽算朋友，你和你常一起玩的那个小胖子也算朋友，你又怎么说没有呢？”　　　　魏兮玟说的认真，脸上被他盯的更红了一分，嘴上却慢悠悠追加道：“当然啦，我也算是你的朋友。”　　　　不知觉的伸手，揉了揉他那一头黑发，软软的像隔壁大爷家的金毛。　　成柯眼底忽的亮起来，像黑夜里突然擦出的明火。　　只见他忽的鼻孔出气，呲了一声：“哼，我敬你是姐姐，你居然把我当朋友，咱俩辈份有点乱了吧。”　　　　成柯的小脑袋在她的手里晃动：“早说呀，朕准了！以后，你叫我哥哥都成！”　　　　“……”　　　　魏兮玟想揪他头发。　　　　成柯把今天记得深刻，老妈做了一桌子菜。其中还有四喜丸子，清蒸大虾，土豆红烧肉，都是掏家底的拿手好菜。老妈不会煲汤，但是做的番茄鸡蛋汤倒也是成柯喜欢的。　　　　成柯一直觉得作为朋友没有好好对待王孜时，暑假眨眼过去一半也没能再有他的消息。　　　　魏兮玟刚才一番话让他决定先主动联系，于是打电话找了班主任要到了王孜时的电话，理由是交流作业促进下学期他俩的良好竞争。　　　　成柯打算吃完饭，等魏兮玟一家做完客再打电话。只是饭桌上，妈妈全程都在高度关注食物合不合他们口味，把魏奶奶照顾十分的周到。　　　　一张长桌，魏兮玟坐在成柯和奶奶的中间。因为成柯妈妈要来回出入厨房便坐在靠近奶奶的这一头侧面。老爸在妈妈的左手边，魏叔叔对着魏兮玟，怎么看，成柯都感觉自己有些多余。　　　　魏叔叔的盘里装满了虾壳，盛饭的碗里却没有虾的痕迹。成柯仔细一看原来剥完就夹进了魏兮玟碗里。　　　　成柯老爸笑：“有个姑娘就是不一样，处处都是比我细几分心。”　　　　“那是因为没办法呀。我们家玟玟别提有多喜欢吃虾，就是懒得剥壳，小时候我做炸虾。她学着我的吃法直接把虾壳吞了，结果在嘴里划拉了一道血口，吓得我再也不让她吃壳了。”魏叔叔提起女儿的往事仿佛还历历在目，眼中口里的宠溺让他温和的根本不像平时在外语高中震慑同学的教导主任。　　　　魏兮玟红着脸只顾着吃饭。　　　　“喏，给你。”这时，成柯在她碗里放进一只剥好的虾。　　　　肉质紧实饱满，看起来诱人又弹牙，蘸取一点点成柯老妈独家配方的酱汁吃，最为好吃！　　　　魏兮玟挨着他坐也没发现他刚才的剥虾的小动作，一时间不知该说谢谢还是什么。　　　　“小柯这是给玟玟剥虾的第二个男人呀，长大了会照顾人呀。”魏奶奶笑眯眯的看着他俩，“像你爸一样体贴，以前就老帮我这个老家伙提东西。”　　　　成柯一脑袋一拔高，身子倒是坐直了：“自然，以后她桌上的虾只要我在，我就给她剥了！”　　　　大人们只当童言无忌，觉得成柯实在有趣，嘴甜的只讨人喜欢。魏叔叔点头佯装郑重：“成，那你魏姐姐的虾就托付给你了。”　　　　只有魏兮玟的脸红的才像盘里被剥的一干二净，滚水煮过的虾。　　　　酒足饭饱，父亲们在茶几前沏了一壶新茶准备闲聊品尝。厨房里魏兮玟帮着成柯妈妈收拾碗筷，成柯正要撸起袖子自告奋勇的洗碗。　　　　只听一阵电话声，魏奶奶不急不慢的接上吱声几句对成柯招招手：“小柯，来，乖孙，找你的。”　　　　成柯放下撸起来的袖子，小跑的窜过去谢过奶奶接起了电话。　　　　“喂。”　　　　“喂，是我！”电话里一道熟悉的声音，笑的咯咯作响。　　　　我去你的！成柯鼻子一酸，努力的吸了口气，背过了身生怕大人们发现异常。　　　　这好家伙，终于来信了。终于不用让他担心了。　　　　“王孜时！你是不是不要你单车了，在我家放那么久，我不找你收管理费你好意思吗？”成柯笑骂。　　　　眼圈泛红，嘛，我的好朋友总算是没丢了。　　　　王孜时声音嘹亮语气轻快，显然是也很开心：“别介，我们不是好哥们嘛，这样，你等会告诉我你家地址，我周末去你家自己拿，成不？”　　　　成柯没想到他这个提议，“可以是可以，只是……你妈不管你了？”　　　　话筒那边的王孜时一阵得意的笑：“那倒不是，是我姐姐回国了。”　　　　“这跟你出来玩有啥关系？”　　　　“这不快过年了嘛！我姐姐呆国外三年没回家呀，结果我见义勇为的姐姐为了救弟弟出火海，今年不仅回国还带回了一个外国男友哇，你是不知道，我姐姐那女侠风范！回来就跟我妈　　　　说要跟那个汤姆结婚，我妈听了跟疯了一样在a市到处抓我姐做思想工作，哪还有空理会我上没上家教课。”王孜时得意忘形的样子活灵活现的出现在成柯脑海。　　　　“不瞒你说，我已经三天没上课了，前俩天她让我停课休息多缠着姐姐玩，我还怕有诈，哪想到，我姐根本摸不着人影。这下倒是让我放下了心，这不本小爷马不停蹄就来给你打电话了吗！”　　成柯听他语气轻快倒也放心一大半：“行，你拿笔记一下，我们周末见。”　　　　***　　　　魏兮玟准备入睡前拉窗帘的时候，看见对面成柯专心致志的桌前玩魔方，似乎还在拧那一面。　　　　只是。　　　　窗台前的空笼收了起来。　　　　魏兮玟的唇上抿出一道薄薄的淡笑，像月色般恬静。　　　　小时候听妈妈说，小孩子说了谎话，月亮晚上会趁你睡着要咬你的耳朵。　　魏兮玟看看天上亮堂堂的月亮。　　　　月亮呀月亮，我已经不是小孩子啦，所以能不能请你不要来咬我的耳朵，能不能请你原谅我说的谎。　　她没有看见飞走的小麻雀。　　　　却因此收获了成柯信誓旦旦要为她剥虾的承诺，受不起呀受不起呀。　　魏兮玟摸摸自己的耳朵，拉上了帘。　　　　嘘，你不说，我就当做我曾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