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姥爷把拐杖挂在藤椅,皱着眉头看了眼田禛,“我跟念武说好了,等放暑假就跟秦念文散伙。刚好假期,没得人吃饭,也不耽误他再找厨师。
明明是兄弟伙开店,就那俩憨货在店里傻干,我听到都想拿棍棍敲他们!”
说着,老爷子叹了口气,“你那边弄啥样了,念武两口子过去能赚到钱?”
“我就没指着赚钱,让秦叔秦婶干几个月,学好手艺,就给他们在附近找个门店,每个星期过来,帮两次厨就阔以了。”
田禛对姥爷有啥说啥,把开私厨的目的讲述一遍,见老爷子没表态,便转口说道:“上午小语来家吃饭……既然人家想划清界限,我下午就买几挂鞭炮放一下,给他们家吃个定心丸。”
“唔,你把金锁给小语喽?”
“上次说过嘛,小语的病治好了当婆娘,治不好当闺女养到,不耽误让你抱重……别,您别动手呀!”
田禛赶忙帮姥爷顺后背,安抚着拍了几下,轻声道:“莫动气嘛,我又不会欺负别个,您再这样,以后有事情就不跟您讲了。”
余姥爷抬起右手摆了摆,闷声说道:“还有事情迈?”
“姥爷,田有城和表姐到底出了什么事?”
田禛把白小蕊家的事提了提,慢声说道:“我以后赚到钱把他们找回来,得行不?
还有,我以后拍电影、电视剧,不得有人找我麻烦吧?”
余姥爷额头皱成一团,目光冷冽地瞟了眼田禛,转而朝枣树下的大肥猫招招手。
待它靠近跃在膝盖,枯瘦的手掌轻抚猫背。
大肥猫舒服的眯起眼,晃了晃脑袋,将下巴枕在前爪上。
“你能做楞个大?”
“那可不好说,咱余家堡风水好,还有您和老祖宗支持,我肯定要努力做点点事情嘛。
再说,您不一直惦记着余家堡,说村里人……”
田禛停住话头,当年姥爷病重的时候,嘴里总是碎碎念,翻来覆去说着一些话。
‘二楞憨戳戳嘞,脑瓜被狗娃子吃喽。’
‘一个个都惦记着挣钱、挣钱,娃儿都带不好。’
‘老太太走不动路,余家堡以后没得人照护,人心散了,根就没得……’
‘这些年世道变太快,我也不晓得啷个办啊,等我住到东福山,要遭老家伙们骂惨喽……’
‘小语没得喽,没得喽……’
‘你兄妹俩过不到一起,以后,有你娃儿后悔的时候……’
田禛自以为明白,坐在床边安慰老爷子。
其实,两人只是自说自话,都不理解对方的心思。
数年后,他站在东福山往村里看。
晨间的炊烟少了。
中午在院里吃饭的人少了。
放学的时候,从校门出来的小家伙们也少了。
直到田有城夫妻出事那年,田禛去山上给母亲送信,离开的时候往山下看去。
村里静悄悄的。
一千多个屋院多半院门紧锁,墙头、屋顶生满了绿油油的杂草。
隐约只能看到几个年迈的老人,慢悠悠地走在青石板路。
他们或许不愿离开,也可能是无法离开。
余姥爷深邃的目光凝望田禛,沉声道:“我说过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