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亦寒挨得很近,近到姜四月能感受到他的气息拂过自己的脸颊,好像一只小手在轻轻撩拨着她的心弦。 姜四月看着傅亦寒的眼睛。 “你应该不知道,我跟别人说了多少次我和你只是萍水相逢,没有任何关系这句话。” “所以呢?” 姜四月伸手推开他,面无表情地说: “你的一月之期并不是与我的约定,我无权干涉,也没有生气的理由。你离开或者回来都是你的自由,与我也毫不相干。所以傅公子,你这话用来问我,实在没必要得很。” “可是我却想让你有名正言顺干涉我的身份。” 姜四月抓紧了衣袖,故作不在意地笑了笑。 “傅公子真会说笑。” “你知道我不是在说笑。” 傅亦寒再一次靠近了姜四月。 “我想每次出行之前都让你与我约定归期,如果我食言了,你就会跟我发脾气;我想让你限制我的自由,让我不再想走就走,想留就留;我更想让你与我一起,将我们的萍水相逢变成天假因缘。” 傅亦寒的眼神深邃,很容易让人沉溺其中难以自持。 姜四月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保持住现在这种冷静的状态。 “傅公子人中龙凤,你随便跟哪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说这话,想必都能获得好的回应。” “包括你吗?” “除了我。” “可这话我只愿对你说。” “傅公子还要我说多少遍才能明白呢,我跟你没有关系,不管你你离开了一个月也好,又或是一百天也罢,都与我无关。” 傅亦寒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他慢慢后退一步,默不作声。 姜四月这才放松了些许,悄悄深吸了两口气。 下一刻,却突然传来了傅亦寒的轻笑声。 “看来,我这次离开,应该是正好一百天了。” 姜四月像是突然被冻在了原地一般。 “四月,连我自己都没算过,我到底离开了多少时日呢。” 姜四月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 自作孽,不可活。 姜四月抿着嘴不再开口,傅亦寒却笑得真心实意。 “从小到大我爹教了我许多事情,其中有一件,他特意叮嘱过我要时刻牢记:据说口是心非的姑娘都是嘴硬心软的,若是有幸遇见了一个,那可说什么都不能放手。” 姜四月就在这夜色中默默地红了脸,懊悔有之,羞涩有之,愤恨也有之。 傅亦寒不再步步紧逼,他从袖中拿出一件东西,摊开在了姜四月眼前。 “我说过,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把它交给你。” 姜四月低头看,傅亦寒手里拿着的是一枚羊脂玉戒指,质地温润,色如截脂。 姜四月看看傅亦寒,并没有伸手去接。 傅亦寒抓起姜四月的手,将戒指轻轻放在她手心。 “我觉得这样重要的东西,假他人之手带给你,没有办法让你感受到我的心意,还有我的诚意。” “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 “四月,这就是我的真心。” 傅亦寒的手就这样一直托着姜四月的手,两个人谁也没有动。 良久,姜四月慢慢抬起头来,她的眼眸清亮,看得傅亦寒莫名紧张。 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公子你怎么跑这来了,我可是找你大半天了!” 傅亦寒多数时候想打乔向羽都只是灵光一现的想法,可此时,他是真的真的想把他直接按在地上暴揍一顿。 吃得不少干得不多,还完全没有眼力见儿,这种废物侍卫留着何用? 因为天马上就要黑了,所以乔向羽走近了才发现他家公子和姜四月握在一起的双手,他慢慢减缓了脚步,结结巴巴地说: “我我我我我是不是来早了?” 姜四月见他眼睛瞟着这边,赶紧把手缩了回来,匆忙之中只好把戒指拿在了手中。 她对乔向羽说: “乔侍卫来得正好,你家公子迷路了,正在苦恼怎么回去呢。” 傅亦寒转头看着乔向羽,笑着说: “是啊,你来得真是时候。” 乔向羽被自家公子的笑容吓得从头凉到了脚底,恨不得一个土遁立马消失。 他哭丧着脸靠着墙边站好。 早知道就不贪吃去买糖葫芦了,这是不是成了自己的断头饭? 刚刚才渲染好的气氛就这样被破坏了,姜四月想说的话被打断,也不知再从哪说起,她手里攥着戒指,站在原地有点不知所措。 而傅亦寒酝酿好情绪,正准备再度开口时,另一边又传来了一个更加豪爽的声音。 “这么冷的天,四月你咋站在门口不回去?” 姜明昊左手拎着两只鸡,右手提着半袋小米,走到门前才看见傅亦寒,惊喜地说: “傅公子回来了?” 我是回来了,你们就不能晚点来? “姜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姜明昊笑着点点头,然后板着脸对姜四月说: “都到家门口了也不请傅公子进去坐坐,这样多不好啊。” 姜四月开口道: “傅公子事务繁忙,没时间。” 姜明昊手中的两只鸡适时地扑腾了两下,发出了高亢嘹亮的叫声。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借口!借口!都是借口! 傅亦寒淡定地拈起身上的鸡毛扔在地上,露出个十分礼貌的微笑。 “今日太晚了,还是改日再正式登门拜访。” 姜明昊觉得有点可惜,但是又不好强留,只能遗憾地说: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多留你了。” 说完他对姜四月说: “我先回去了,你送一送傅公子。” 然后便开了院门进去了。 这不就是送客的意思? “以傅公子的能耐,大概是不需要我送吧?” 傅亦寒看着姜四月又重新变得冷淡的神色,不仅没有觉得心情低落,反而斗志昂扬。 他对姜四月说: “若我没有回去善德城这一趟,这些话我本是想细水长流,慢慢说给你听的。你现在生我的气,我不能让这些事情一直累积着,所以今日才急进了些。你需要时间来想来判断,我明白,所以这一次,四月,就换我来等你吧。” 然后他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转过身招呼乔向羽便离开了。 倒是还没忘了墙角那一篮子鸡蛋。 乔向羽抱着篮子疑惑地问: “公子,你为何要买鸡蛋?” 傅亦寒的声音带着愉悦传过来。 “定情信物。” 姜四月没忍住,一下子便笑出了声。 这个笨蛋。 等傅亦寒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街角,姜四月才动了动僵直的手脚准备回去,没想到她一回头,就看见姜明昊在她身后探头探脑地往外看,吓了她一大跳。 “师兄,你是不是想吓死我,然后名正言顺地继承包子铺?” 姜明昊无辜地说: “是你自己太专注所以没听到我的脚步声,怎么能怪我呢?” 然后他关好院门,紧跟着姜四月进了屋。 “怎么,历练这么快就来了?” 姜四月借着铺床的机会把手中戒指塞到了枕头底下,才转过身来问: “师兄下午都买了什么?” 姜明昊坐在桌边,若有所思地说: “他现在出现在这,看来是不准备回家过年了。” “我今日发现隔壁张大嫂家新买了两个灯笼挺好看的,我们也买两个吧。” “年节都不和家人团聚,这有权有势的人活得也太过冷漠了。” “明日我去钱掌柜那看看,顺便给小亮做些点心,你去不去?” “他说过之前没回来是有事绊住了脚,也许是事情解决了,特意为了你来的?” “我埋在树下的桂花酒已经可以喝了,明日也给钱掌柜抱两坛去。” “如果是这样,那他可以称得上是十分情深义重了。” “李婶给的那一筐鸡蛋让我送人了。” “送谁了?” “回来的路上看见一个……病娇公子,有点落魄的样子,便送他了。” 姜明昊严肃地称赞了她一下。 “师傅一直教我们与人为善,你做得很好。” “我做得这么好,师兄还忍心让我饿着吗?” 姜明昊这才发现已经到了晚饭时间,他不好意思地说: “一时疏忽,我这就给你炖个鸡汤去。” 然后便出门去了。 姜四月终于把姜明昊支走,这才坐下松了一口气。 她喝了杯茶,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床边把戒指从枕头下拿了出来。 这枚戒指看起来已经有了年岁,色泽光亮柔和,仔细摩挲就会发现手感细腻,绝非凡品。 姜四月趴在桌子上,对着烛火仔细看着这枚戒指,看着看着就发现戒指的内侧好像有凹凸不平的地方,她放到眼前仔细辨认,这才发现里面竟然刻了两个字。 一个字是寒,刻痕处已经十分圆润,应当是很久以前就有的。 而另一个字,刻痕平顺却能摸出仍有棱角,显然是后来刻上去的。 是一个月字。 姜四月愣愣地坐在那儿,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她的心脏砰砰直跳,快得好像要蹦出来了一样。 姜四月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却仍然挡不住晶莹的泪珠滚滚落下。 “傅亦寒,你这个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