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昀就这么沉默地跟着王新贵向清淤船上走去。
一路上对方丝毫没有和他交谈的意思。
清江埔南段三十余里长的运河上,几百条清淤船沿着河道的两岸一字排开,上千队挑着竹筐的河工在岸上来来回回,时不时还传出两声嘹亮的呐喊。
倘若有人从高空望下去,运河两岸就如同是一处庞大的工地,端叫人叹为观止。
“小华子,你二哥人呢?”
王新贵熟练地登上了一艘清淤船,抓住靠近岸上一个正在挑泥的河工,询问道。
此人的大名唤作徐文华,是王新贵的嫡亲内侄。
“四姑爹,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男人一看是王新贵,顿时就嬉皮笑脸地放下担着的竹篓,随便拿衣服蹭了蹭手上的泥垢,整个人把脸凑了过来,“成栋哥还在船舱里面挖淤泥,您要是急着找他的话,我这就去把他喊过来。”
说罢,徐文华就大声朝着身后头喊了两句方言,不多时,一道人影就钻了出来。
“新贵叔,小华子说您找我?”来人走出船舱,接过王新贵递过去的葫芦,猛地灌了一口酒,这才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渍,大大咧咧地朝对方询问道。
来者正是王新贵二哥的儿子,王成栋。
“害,不是啥大事!”王新贵将葫芦重新系回腰间,这才说明了来意,“青云这孩子打小身子骨不行,再下水怕不是要落个病根,我寻思着让他上船来做工,也轻松一些。”
“大家都是一个村子出来的,你和小华子平时替叔我多关照关照。”
王新贵朝着对方抛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王成栋立马反应过来,二话不说一口答应了下来。
男人又重复了一遍,见对方听懂他的意思,这才慢悠悠跑去忙活别的事情。
“我们这里主要就是把船舱里的淤泥,用竹筐挑着卸到岸上干涸的水塘里,”等王新贵走远,王成栋的态度一下子冷淡下来,皮笑肉不笑地说,“一趟下来大概百十来斤,大家虽然是同乡,我也不能太明目张胆地偏袒你。”
“顶多每回少给你铲上两下,再多别人那里我也不好说。”
“成栋哥,我都听你的!”王成栋的话听上去冠冕堂皇,让王昀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只能装作憨厚地嘿嘿一笑,随即挑起地上的竹筐。
扁担上肩,王昀的身形骤然往下一沉。
两担淤泥加一块儿至少得有百十来斤,即便王成栋每次少铲两下,也估摸着有七八十斤,从船上到鱼塘那儿差不多有一里地。
就是一个身体健康的普通人,一天忙下来也得累个半死,更别说王昀这副带病之躯。
他一下子明白过来王新贵的险恶用心。
可是众目睽睽之下,王昀只能硬着头皮挑起担子往外面走去。
等周围人散的差不多了,徐文华悄悄凑到了自己表兄的身边:“二哥,就是这傻小子不长眼,把王老爷得罪了?”
“不干你的事就别多问,记住了,这小子是做工活活累死的,和咱们兄弟可没半点关系。”王成栋瞪了徐文华一眼,环视一圈见四下无人,这才压低嗓子警告道。
“我知道,我知道!”徐文华讪笑了两声,连忙表示记住了。
……
王昀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淤泥里,随着体力的流逝,身上的负担也越发得沉重。
这种时候,这具身子体虚的毛病就暴露出来了。
好在,王昀还有金手指。
随着两担河泥被倒入枯塘里,王昀的身上也掉落出一块碎片。
「负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