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犬吠影,百犬吠声。
狗叫声一起,轻易是止不住的。
随之而来的人声、呼和声夹杂在一片开门关门门板磕碰的噼啪声里,杂乱无序的脚步声开始响彻在白鹿村暗夜寂静的村巷里,万千只脚踢踏在村巷土路上,像是夏季里突然卷起的暴风。
万人涌动时的踢踏声最为鼓舞人。
平时胆小怕事的乡人在这一刻变得神勇无匹,护卫家人的信念让他们无所畏惧,处处响起的“拿贼”声里,本就因犬吠吓破了胆的不多众贼到处乱窜。
一声“在这里!”钉耙齐落,锄头飞舞,粪叉突出,瞬间面目全非。
老婆儿子就在身边,爹娘爷奶都在村里,此时的乡人出手没有丝毫顾忌。
打死活该,没死运气。
听着身后突然急促的呼吸声,时杰暗笑,“石头叔,你快些,贼人要跑!”
“我不放心,去看看你侄儿。”
“我要是你,会乘乱出村。”
“我……黑娃,莫怪我。”
石头突然欺身上来,可刚弯腰就被一支枪顶在额头,“石头叔,你做啥?”
……
狗叫声一起,辛虎就知道事败了。
他一把揪起田福贤,“总乡约,陪我走一趟吧。”事不可为,当谋脱身。
辛虎久为土匪,谙熟这个道理。
此时不走,就再也走不了了,田福贤正好做条开路的狗,帮他出村。至于报仇,只要人不死,以后有的是机会。
田福贤光棍不吃眼前亏,当然是满口应承,穿衣提裤,配合无比。
“褔贤兄,总乡约,村里进贼了,你没事吧?”屋外传来鹿子霖的呼唤,辛虎枪口一摆,田福贤忙应道:“没事,我好着呢,你先出门去看看。”
“那就好,这时不能出门。”
“叫醒我那俩团丁,你们一块去。”
“那行吧。”
鹿子霖踢踢踏踏去隔壁拍门,突然被地上东西给绊了个踉跄,“我的狗!”
他哇哇的大叫起来,“我的狗让人给弄死了呀!”随后不要命的拍门,“起来!狗日的快起!踏马家里进贼了!”
“田总乡约,我家里进贼了哇!”
田福贤心里暗骂,我他妈还不知道嘛,还用你说,贼他娘就在我屋里呐!
俩团丁这才终于醒了,丁玲咣当的一通乱响,歪戴帽子踢拉鞋跑出屋来。
“哪儿哪儿?贼在哪儿?”
这时,村里狗叫声、敲锣声、门板磕碰声、呼喊声、脚步踢踏声已响成了一片,“拿贼!”声音也开始此起彼伏。
田福贤大骂:“都这动静了,早踏马跑了,还不快出去看看。”
辛虎满意道:“总乡约很上道。”
“规矩我懂,辛当家的放心。”
“那好,接下来你走前面,要是有人问就说……”
“查看情况,支开他们。”
“果然很懂事儿。”
“那是那是。”
“有这份香火,以后再遇上,我枪口上抬三寸。”
“那感情好,多谢辛当家的,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让人捎句话。”
“承情。”
“礼尚往来嘛。”
“那咱走?”
“走起。”
鹿子霖没出家门。
这人胆小得很。村里乱成一片,这时他才不出去触那些霉头呢,万一呢。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明哲保身才是王道,等安静下再出去装逼不迟。
东厢房里的一切他虽不知,但鹿子霖不傻,田福贤久不出屋,他已觉出不对了,此时正躲在夹道拐角看呢。
田福贤一出屋,他就巧出不正常。
但他没喊没叫,只当不知。
随后辛虎跟出来,鹿子霖吓出一身冷汗,刚以为是自己引狼入室,随即就发现田福贤也是被劫持,这才长舒一口气,结合那死去的狗,瞬间明白一切。
判断出辛虎急于出村,鹿子霖更不愿露面了,土匪有人质在手,趁乱随手赏他一枪泄愤很合理,就这么着吧,死道友不死贫道,送瘟神才是正确选择。
田福贤和辛虎一前一后,刚出街门,就碰见俩团丁回转。
“回来做甚?”田福贤怒问。
“保护总乡约。”
你们他娘的坑死我吧。
“都滚蛋!还不快去帮着抓贼!”
“哦,噢!就去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