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着手心里的四块三,父子俩最后来到糕点糖果区。
大柜子最上面摆着有包装的烟酒,最底层的货架,则是一些用秤来量的散装货品,有红糖白糖花生糖水果糖麦芽糖、各色各样的糕点与饼干、瓜子花生,还有论个卖的红枣、黑枣、冻梨、柿饼。
数量不算多,但丰富的种类,已经能让叶安诚心花怒放。
不论何时何地,这些东西都是精贵品,不便宜。像是糕点票与糖果票,村民们可能半年才能得到一两斤。
叶爸爸拍拍儿子的背,先称白糖红糖瓜子花生,再让叶安诚挑选三样糖果、糕点与饼干,仅仅这些不饱肚的糖糕饼,就将四块三花得一分钱不剩。
听到结算价格,叶安诚心低十分不安,扯扯老爸衣角,默默问道:“爸,队里食堂肯定会熬米糖,这些还是算了吧!”
“咱家已好多年没过个好年,这次是你爷爷奶奶特别嘱咐的。别忘记,家里还有思丫头她们呢!”
叶家很久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过好年。
比如去年前年,过年的衣服都是旧的,家里除去红薯与粗粮,唯一的零食,是烤火盆里,噼里啪啦蹦着数十颗的黄豆、玉米等,至于对联挂画,通通没有。
晓丫头他们太小没有记忆。
叶安诚与思丫头是最明显感到叶家变化的两个孙辈。
尤其是思丫头,那时候还小,听到村里多嘴丫头或婆子,或真心或无心的话,半夜里会伤心很久。
后来有一次过年,某天晒冬阳的时候,隔壁村赵家大丫头,用镇上买的葱油脆饼,逗她说去二碧山脚下捧土旁边,捧溪沟里的黑泥巴来换。
思丫头真相信了。
结果不言而喻,她的身体被冻得感冒发烧,还被赵家大丫头笑话。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但对于叶家人来讲,害娃娃生病就是大事。
叶家三老爷们直接拎着锄头与镰刀,气势汹汹去碧水村赵家,上门讨说法。村里多嘴婆子媳妇们要是乱说,叶二婶豁出去跟他们混成一团。叶奶奶、叶妈妈、叶老爷子则专门下黑手。
这件事渐渐平息下去。
村里人也很少提及,最多叹一句叶家这么宠一丫头片子。
思丫头那时候才六岁,病得跟只瘦猫一样,可把叶家长辈心疼着急坏了,糕点票没有,他们也想不出啥好法子。
最后用家里的棉油灯,徒步走去山外好几个村,才换来三块一摸一样的葱油脆饼。
思丫头吃得很香。
吃完后,她才软软糯糯道一句咱家以后过年都不吃供销社的葱油脆饼,好不好?,得到肯定回复后,病就突然变好。
懂事也发生在那一刹那。
叶家再也没买过供销社的葱油脆饼,当然,也没多余钱去买。
“平日里穷怕啦,过年是得吃顿好的!”
卖食品的店员,也笑着附和,她虽然没有提成,但供销社东西卖的多,他们也特别有面子,职位才能更稳稳当当。
她麻利地用粗黄纸与细麻绳儿,将饼干糖果糕点、花生瓜子、白糖红糖等,包裹得方方正正,再算盘珠儿拨得响亮,重新算一遍。
买好东西,再清点两遍,接过出纳员本子与铅笔,叶安诚开始认真一一记录,供销社全部物品的物价。等他结束后,出纳员与记工员会再一次认真核对的。
对此,张队长忙里偷闲,笑着对叶爸爸赞几句:“安小子才跟文老师学多久,就啥都会啦,你们以后可有的福享。开春等双胞胎大一点,我也送他们去白家,麻烦文老师教育一下。”
叶爸爸虽谦虚回应,嘴角却露出大傻子的得意笑容。
等村人们全部买完,已是下午两点多,驴车马车装得更加拥挤。
在碧山镇口处,刚上驴车,有人饿的慌,从背篓里拿出分到的硬绑绑的红薯杂粮饼,想借着灰笼烤热烤软一些,却得到很多人羡慕嫉妒的目光。
他们的两辆车,差点被十几个小娃娃团团围住,周围的数个大人也蠢蠢欲动。张队长当机立断,不去等碧水村碧土村他们,直接抢先一步回村。
回村的山路爬坡多,风更大冰雪更冷,牛驴走得更加艰难,是不是需要下车帮推,防止它们打滑后退翻倒。
村人们脸上却多一两分笑容,得空就小声分享几句自己买了几样东西。要是一不留神买错东西,后悔得抓耳挠腮,甚至有虎背熊腰的糙汉子,眼睛开始掉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