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我的计划,今晚,应该动手了。 雉儿房间的灯早早的暗了下来,我拍去盯着的人回来禀报说,她果然打着灯笼,提着食盒,一个人偷偷溜了出去。 我抿了一口茶,那是新进供的胎菊,清热解火,对于宫里脾气暴躁的人有凝神静气的作用。放下茶盏,我说:“继续派人盯着。” 差不多到了时候,我起身,宫人为我掌灯,步行去了上次到过的那间偏避的宅院。站在外面就等听见里面传出的琴声。上一次来,似乎是在谱新曲,而如今,这新曲已成,正在反复练习当中。然而偶尔跳出的几个音,却似不是一个人在弹奏。 我心想:这稚音,可真是大胆。 走到半掩的门前,我看向守在那里的两个太监,他们相视一眼,朝我点点头。示意我,稚音还在里面,没有出来过。 我即将推门进去,停顿了一下,让门口的两个人去请君王。 里面的人相伴甚欢,就连我推门进来的声音都没有听见。里面亮着一盏灯火,晃晃悠悠。我刚走到门口,里面的灯火却是熄了,琴声也止了。我轻笑,这个时候,就算他们意识到有人进来,那也是来不及逃脱了。 身后的宫人前去推门,灯火往里一照,一切尽在眼前。两张惊讶恐惧的脸一览无遗地呈现在我面前。男人轻轻抱着怀里的女子。一个是那日签到的琴师,一个是刚进我院时天真聪慧的稚音。 我假装吃惊:“你们?你们!” 两个人松开,齐齐跪在地上。 我心里正要笑,原来熄灯并不是察觉有何不妥,二是要行不轨之事。这样一来,还真是给我捉到了。地上两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这样的时候被人瞧见,真是怎么也说不清。 可让我气愤的是,他们居然连一句求饶的声音也没有。 皇上来的很及时,他问我怎么回事。 我说:“臣妾夜晚睡不着,出来走走,听见这边琴声悠远,不知不觉便走了进来,不料,不料却看见宫女和这琴师私通!” 我说话之时声情并茂,连我自己都要信以为真。不过事实也与我描述的相差无几,只是一个是无意撞见,一个是刻意为之。 君王很不耐烦:“这样一件小事,难道皇后自己还不会处理吗?” 我委屈道:“臣妾如今无权无责,没有凤印在手,处理不当恐怕难以服众。” 我知道自己说话急了一些,说到凤印的时候,君王的目光下沉,他定是怀疑我的企图了。我解释道:“臣妾是觉得自己处理不妥,后宫众多口舌难以平息,所以还是请皇上定夺。” 言多必失,这话我不是不懂。 君王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两人:“把头抬起来。” 我心里还拿不定他见到稚音之后会是什么反应,因为知道她与宫人私通而厌恶她还是对她网开一面。 至高无上的君王心中的想法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这件事情朕知道了。”他开口,“皇后请先回寝殿歇息,朕会处理的。” “可是皇上……”我有些不放心。我担心的是事情的结果,而这其中我本应该是左右着结果的。 “皇后还有什么异议吗?既然让朕来处理,那对朕还有什么信不过的吗?” 他说的话异常的客气。好像一直都是他在迁就我一样。可明明他是皇上,他一句话可以让人生,也可让人死。所有的决定权都在他的手里。 最后我被他的人护送回了寝殿。这一出明明是我排好的戏,却把我自己都排了进去。我听说,琴师和稚音并没有受到什么处罚,我也未听说起有关他们的传言。倒是自己,被后宫里一不知好歹的丫头们嘲笑了好久。 “这个皇后有名无实。”这句话几乎传遍了整个后宫。我气恼。 快到冬至,宫中大赦,我终于从皇帝身边的公公那里打听到了消息,这次大赦的名单中有那个琴师的名字。但是全无稚音的消息。 皇帝将稚音调离了我的院,不知道分配到了何处。我心中害怕的,是君皇会宠幸她。 计谋在心中升起,我派人模仿琴师的笔记给稚音写了一张字条,说是自己冬至即将出宫,望午夜时分湖边水亭一会。 我不知道稚音会不会上当。但是寒冬腊月,我裹上了厚厚的狐裘前去那水亭等她。小雪已过,再过大雪便是冬至。如今的夜里偶尔飘过些许白雪,已是刺骨寒冷,到了冬至那天,不知道天还会不会比现在更冷。 远处一女子打着灯笼摇摇晃晃从这边亭子走来。走进了,是稚音无疑。我心中暗喜,看来她心里果然还是那个一身白衣的琴师,对君王没有念想。 她看见是我,俯了俯身行过礼后转身要走。 我喊住她:“约你来的人是我。” 她停步。 我说:“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如何?” 她转身。 我继续道:“你死,我就让他活。冬至大赦之时,我让他出宫。” 她似乎没有犹豫,张口就答应了一个“好”。 我些许有些震惊。心想这稚音,怎么就毫不怀疑呢,也毫不犹豫。这可是自己的性命,那琴师哪里值得她用性命去换。想到此我又自嘲,像我这样的人,此时倒是在意起一个人的性命来了,死在我手上的人命难道还少吗? 我掩饰了自己的心虚,好像奸计得逞一般的上扬了涂得和白皙的皮肤分明的显眼红唇。 走出湖边水亭之时,风似乎变静了,天空缓缓飘落几片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