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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三)

皇位,果真没有我想象的那样好。当初为什么要抢皇位?  我思来想去觉得心烦。一开始,并不是我想要的。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从前母后常常对我说:“鄞儿,你要保护好自己。”父皇也这样说。如今我对黎珞说。  同是兄弟,却相互争一个皇位。后宫的那些人,原本同是姐妹相称,却也争来抢去。宫里没有半点真心可言。红墙金瓦的城墙外面会不会也是这样?  当初,我也并非一开始就知道算计。一开始,我拿着书卷,躲在书房里,一不留意睡着了,却感觉有人拿东西勒紧了我的脖子。我呼吸困难,努力的睁开眼睛,却看见一张模糊的与我长得相似的脸庞,他的脸上凶神恶煞。若是平日里,我绝想象不出如此温柔的人脸上竟会出现这样可怕的表情。  或许是从那时开始,又或许,是我被人推进湖里的时候开始。又或许,我吃一块桂花糕,却被里面的硬物卡住了喉咙差点死掉的时候开始。  我慢慢的理解母后和父皇说的话。  我一直躲在书房里,在我登上皇位之前,一直紧张的不敢轻易入睡。外面一有动静,我就躲进桌子底下。我害怕,我就这么死掉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如今,我坐在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上,我依旧精神紧绷着。太医说:“皇上,您若是再这样忧思下去……”  我反问他:“我会如何?”  太医不敢把后半句话说出来。但是他即便不说,我也懂。可是宫里没有一处是我能放心的。若是全部交给御林军,可难保有一天把剑架在我脖子上的就是他们呢?  夜晚,我依旧睡不着觉。除了去黎珞那,抱着她,我睡得安稳,她的琴里总是透着浓浓的寻常百姓的味道,平平缓缓,感觉这冗长的一生,便能像这样两个人相拥着过完。  我爱她。我说,我相信她。我愿托付真心。我相信她对我也是如此。我们能像寻常百姓那样恩爱。她柔软的手臂怀抱着我,我贴在她的胸前,觉得安心。我相信,谁都可能害我,可她不会。我就是相信她。  我封她做了皇后,不顾群臣反对,封了一个乐庭出身的宫女做皇后。  我微服私访她的家乡,找到了他的父亲,他听到之后很是惊讶,闭着口,眉头皱紧着,一句话也不说。屏风后面的女子哭泣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出来,这应该就是她的母亲。当时我只是以为,他们只是舍不得。  回来宫,择日就行了封后大典,她穿着隆重,和我并肩站在一起,脸上洋溢着满足和幸福。看着她的模样想起初见她之时,我甚是感动。可我是否真的对她完全信任,我却有些怀疑。  我若真是相信她,我便不会一而再的对她试探。她从未说过爱我,我总是担心她对我不是真心的。  这一天,我让高公公买通了她的一个下人,把她的凤印给偷了出来。我想知道,她丢了凤印,会不会如实告诉我,还是说,会对我说谎。  我嘴上挂着笑,坐在书房的案前批阅奏折,夜很深了,我依旧半点没有睡意。皇后那边,还是没有动静。  过了子时,这宫里依旧平静。我冷笑,这宫里果真没有真心。常伴左右的宫女为了钱财权势出卖她,而她,终究也没有向我说起一星半点的事情。  宫人掌着灯,高公公跟在我的身后,大气也不敢出。我想,难道我的表情很可怕吗?  远处一队侍卫拿着火急匆匆的走过,我让人前去询问,这是出了什么事,竟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心中的寒意却是更深了一分。  下人回报说:“是皇后。把今日出宫的人全部押进了牢房里,连夜一个一个的拷问呢。”  “她什么时候这么大的胆子了!”我出声,似乎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我把她召了来,我问她:“何事如此慌张?”  语气平静。甚至,自己都觉得过于平静了。  她低着头,睫毛颤抖着像一只小猫:“凤印丢了。”她如实回答。  看着她的模样我就心软了。她对我,终究还算是诚实的。  晚上我抱着她,她浑身冰凉,在我的怀里依旧颤抖不已。或许真的是我太过分了,让她收到了惊吓。我抱紧她,动作温柔。  手摸到了枕头下面的匕首,心中一颤:“你还放着呢?现在,可没有人再敢害你了。”  她撒着娇往我怀里钻:“那可不一定?”  抚摸她发丝的手一顿,或许在她心里,我还比不上凤印。  我没有将凤印还给她,她也没有向我要回去,这一件事,就这么再也没有提起过。可她,短短几日,却变得有些不像她了。我从不知道她也像后宫其他女人一样骄纵。在她身边,我也渐渐的没有先前那样安稳。  在她心里,我终究,不是最重要的。从前的那份信任,我开始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收回,尽管那也不是完全的信任。可现如今,或许是收的一点也不剩了。  我又去了乐庭。却看见一个穿着白衣的男乐师。从前乐庭大多都是女子,不知道何时竟收了一位年轻男子,他的琴技更是出神入化,比起黎珞当初,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要问我为何会注意到他,琴技高超的琴师我也见过不少,可引起我注意的,终还是他的琴音。他的琴音里,有着黎珞从前的情感,那寻常百姓平平淡淡的幸福。我被那音深深的吸引,或许我是向往那种没有权谋算计的简单生活的。  我想起黎珞,记起自己许久没有去看过她了。我想和她一起听着琴师弹琴,想和她一起过寻常百姓的平常生活。即便实际上不能,但也想听着这琴,在脑海里想象那样的场景。  一路上,她欣喜难掩。  “难道弹得比我还好吗?”  我笑,她的琴,不算好。若说从前,技艺不行,但含义丰富。可如今,我也不知她的琴艺退化到了何种地步。心里不禁,有些许失落。是我害了她吗?如若不是我将她拉进这深潭里,她或许,至今也是一个简单快乐的琴师。  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的琴?”嘴角带笑,我答应她,今晚去听她的琴。  琴师习惯的穿一身白衣。这样年轻的琴师却有着这样高超的技艺,我也很好奇。  他的琴音里透着欣喜,还有些许羞涩。我觉得甚是有趣,顺着他的眼神看去,是皇后那边。  那时我才注意到,她身边站着一个面生的宫女,眉清目秀,和那琴师一样,脸上难掩欣喜和羞涩。心中有所了然。  再看黎珞,她面无表情。任谁听了这琴都有情窦初开时的青涩,可她却是无动于衷,我不禁有些失望。这宫闱,改变一个人的程度真是太令人咋舌了。  黎珞莫名其妙的生气了。她冲着我发脾气。什么原因却又什么都不说,她那样子,已经半点没有初见她时的模样了。我失望至极。  这宫闱,果真不能相信一个人。  人和人之间,相互维系着的,只有利益。  我甩下一句话:“仔细掂量你的身份!”  我是真的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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