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镇北关。
旌旗猎猎,金戈铁马,战鼓激昂,北风凌冽,士卒怒吼,战马嘶鸣。
血肉之躯撞击在一起,刀枪刺入身体的声音沉闷而又壮烈。
一个个身影倒下,肢体零落碾成泥,不分敌我,混杂在一起。
镇北关内,一片偌大的营地中,白衣医官们忙碌的治疗着伤员,他们保持着诡异的静默,只有一个镇定淡漠的声音在大营中不断响起。
“腰子烂了,摘除,一个腰子也不耽误你生娃。”
“腿骨折了,拉出去正骨。”
“断臂这种事情,不要再送进来了,在外面止血包扎。”
“心脏都碎了,当老子是神仙吗?弄出去写遗书。”
。。。。。。
柳白把玩着一把柳叶刀,柳叶刀闪着寒光,如同书写生死的生死薄。
一旁的书吏静静的看着他,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冷静淡漠的令人不寒而栗,他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尊掌控生死的神!
在镇北关,这个少年有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绰号:阎王!
军中流传着这么一句话:一言地狱,一刀天堂。
整个镇北关,没有人怀疑他的话,就像是没有人怀疑镇北王的军令。
犯官之子,十岁入镇北军,六年间,一步步混成了镇北阎王,一手精妙绝伦的医术令人叹为观止。
这六年,被他救治的伤员如过江之鲫,数之不尽。
书吏神情恍惚了一下,低头继续书写。
伤员越来越多,柳白的语速越来越快。
遇到有伤势特别的伤员,柳白会亲自操刀,让伤员感受一下被阎王照顾的滋味。
夜幕四合,大战停歇,双方鸣金收兵,伤员渐渐减少。
一直到深夜,柳白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进了独属于自己的营帐,躺在了温热的浴盆里,闭目养神。
镇北关这六年,他为了生存,不得不展露一手自己的半吊子外科医术。
好在镇北关常年与荒人交战,大体老师多不胜数。
医术这东西,一靠天分,二靠经验。
古人云:无它,唯手熟尔。
当然,死在他手上的伤患也不少,在通往医学真谛的道路上,必要的牺牲是不可避免的。
“喵呜!”
柳白睁开眼睛,从浴盆里站了起来,擦拭身体,穿好衣服,抱起蹲着的大黑猫九月,轻声道: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别急。”
这话虽然是对大黑猫说的,却更像他在独白。
“喵呜!”
柳白抱着九月刚出营帐,原本喧闹、嘈杂、亲切问候袍泽全家女性的士卒们,在柳白出现的一刹那,全员噤声。
这些士卒,在战场上悍勇无匹,勇往直前,但是面对柳白,可谓是又敬又怕。
“柳公子!”
士卒们齐齐起身,拱手行礼,面色肃然。
这一声“柳公子”,绝对是发自肺腑的尊敬。
柳白微微颔首,冲士卒们点了点头,漫步离去。
他的身后,一片呼气声,就像是一股狂风卷过,差点把帐篷掀了。
柳白微微一笑,负手而行,一路上“王公子”的声音此起彼伏。
士卒们畏惧柳白是真的,尊敬他也是发自内心的。
九月跟在他身后,左顾右盼,威风凛凛。
不多时,他来到军营边缘停下了脚步,怔怔的看着面前的身影。
一个须发斑白,一身月白长衫,面容中正的文士,腰胯长剑,手提酒壶,就着清风繁星,自斟自饮。
柳白整理了一下衣衫,拱手施礼:
“拜见军师。”
军师抬起头,布满风霜的脸上,露出一丝温情,颔首道:
“这就要走了?”
柳白沉默不言,六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想着离开镇北关,而今天,就是他离开的时候,为此,他谋划了足足六年。
军师举起酒壶喝了一口,把酒壶递给柳白,说道:
“更深露重,喝一口,好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