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掏的就好啊。”
王老头神色一下就缓和了下来,又伸手在乌鸦的翅膀下摸了摸:
“嗯,还没有僵,长青啊,把它放在火边烤烤,等下说不定就醒了!”
“哦!”柳长青轻快的答应了一声,原本柳长青都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了,没想到爷爷这么的善解人意,心中暗自高兴。
“爷爷,乌鸦吃什么啊?”
“苞米吧!”
“我们可以一直养着这只小乌鸦吗?”
“不行,到了开春就得放走。”
“奶奶……”
温暖的灶房里,慈祥的爷爷奶奶,跳跃的火光……这是柳长青人生中最温暖的记忆,很快他就将经历亲人生离死别的悲痛,艰难求活的苦痛……一切的一切,如同风沙,将心中的温柔淹没,只剩下为生存而表现出来的狰狞之像。
次年春。
柳长青守在奶奶床边,看着卧病在床的奶奶,柳长青满脸愁容和担心,一种悲伤、无力感油然而生。
今年开春,一场百年不遇的大旱袭卷了这个小村庄,井水干枯,溪水干涸。就连最能耐旱的松树都干死,山上到处死气沉沉,鸟兽散尽,风一吹竟能听见清脆的树木断裂声。村中上了年纪的老人大都病到了,然后就没了。
村里大部分年轻人早就意识到了不对,早早的拖家带口逃了,只剩下些老人,苦捱时间,等着死亡的到来。
前几天,王老头的女儿过来叫他们一起走,但是看见女婿拉着个独轮车,车上是已经病倒的两位亲家,旁边还站着三才六、七岁的娃,都是他的两个孙儿和孙女。
王老头知道,如果大家一起走,只会互相拖累,到时候只怕都走不了多远就得……所以他果断拒绝了,只是催促小女儿一家快点走,叮嘱三个孙儿要听话,王老头没敢让长青跟着他们一起走,怕小女儿一家照顾不过来。
王春燕几次劝说无果,也就拜别了父母,踏上了逃亡之路。
王老头这两天也没闲着,他吩咐柳长青照看着奶奶,自己则改造起了背架,到时候背着老伴走,他虽然老了,但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
只是这几天都没怎么喝水,他时常感到头晕目眩,好在活干的不错,剩下的这要用铆钉和草绳固定好就行了。
“背架做好了,明天一早就走,一路南下,先去浦云城找两个儿子在做打算……”这是王老头心中所想。
“奶奶,奶奶!”
“爷爷,奶奶醒了!”
听见小孙子的喊声,王老头急忙冲进屋里,只见老伴眼睛半睁半合,虚弱至极的模样。
“长青,快去弄点水来!”
“嗯!”柳长青答应一声就往灶房跑去,很快用葫芦瓢盛着水进来了。
溪水和井水干涸后,也就只有家里的水缸还储了些水,让柳长青一家子撑了那么些时日。
“来,给我。”王老头小心的接过水瓢给老伴喂了点水。
老妇人喝了点水,终于有点精神了。
“老头子,你怎么还没走?”
“奶奶,呜呜,我们~我们一起走!”柳长青啜泣道。
老妇人抬手想摸摸孙子的头,可是怎么也够不到,柳长青赶紧抓住奶奶的手,可那只干枯的手冰凉无比,没有一点温度。
“长青、长青啊,”
“老头子,走吧,带着长青快……走……不要……不要管我……”
老妇人断断续续的说道,她知道自己不行了,她不想拖累老伴,拖累幼小的孙子,她只想留下来守着院子,等他们回来。
看着老伴的模样,王老头的心像是被揪住了,泣不成声:
“老婆子,不要说了,好好躺着,明天我背着你,我们一家子一起走。”
老妇人瞳孔涣散,半天没有反应,王老头颤巍巍的把手伸向老妇人的鼻孔,猛的一缩回手,王老头呆在了原地,浑浊的老眼不自觉的落泪。
柳长青似乎明白了什么,眼泪“啪啪”掉个不停,不停的呼唤着“奶奶,奶奶……”仿佛这样奶奶就能听见,就能醒过来……
一个时辰后,王老头终于有了反应,他用旧棉被将老伴的尸体裹了起来,在院子里挖了坑,埋了……
柳长青也在一旁,一边抽泣,一边帮忙。
王老头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秀芝啊,是我对不住你啊,跟了我就没让你过上一天好日子,要是有下辈子,可千万不要再傻傻的选我这样的人了……”
柳长青干涩的眼里再流不出眼泪了,他只能一把一把的将泥土盖在奶奶身体上,幼小的心灵产生了一个疑问:
“人为什么一定要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