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有着明显的线索痕迹,也很难追查到凶手。
而只要没有造成太过恶劣的影响,碧血军也不会将心思放在这上面。”
孟周轻轻点头。
“后来,有人注意到了此事,是因为两个发现。”
“第一,这些人死前都经历了惨不忍睹的酷刑折磨。
所以,大家很容易就将这几起死亡事件放在了一起,认为这很可能是同一个人,或者同一批人所为。”
若只是一些练气修士的死亡,按照姚古讲述的碧血原的情况,大家短时间内确实很难发现其中共性。
毕竟,这种事情在碧血原很常见。
但若都有死前受酷刑折磨的经历,那就很容易让人将这些事件并案在一起来审视。
而且,死前曾遭受酷刑折磨这个特点,也天然的能吸引旁观者、中立者对行凶者的反感和抵触,以及对身死者的同情。
而只要关注的人数一多,一些线索自然而然就会浮现出来。
“此外,这些人还有个共同点,那就是曾来三川塬接受过您的治疗。”
孟周闻言一顿,却道:“有没有可能是巧合呢?”
姚古点头道:“也有这种可能,毕竟,碧血原现在接受过您治疗的练气数量已经将近一千人,发生类似的巧合也并不是太奇怪。”
“但,有碧血军高层在察觉此事之后,开始对所有接受过您治疗的练气修士的近况进行梳理,又有了另外的发现。”
孟周盯着姚古,没有说话。
“除了已经发现的、那些受过酷刑折磨的尸体外,另还有多达二十几人失踪。
且时间都在咱们离开三川塬,远赴青玄宗的这段时间。
这就非常不正常了!
碧血军开始暗中对这些失踪者进行追查,找到了八处疑似毁尸灭迹的地点。”
孟周轻轻点头道:“所以,那些人的目标很明确,都是受过我的诊治,与我有过近距离接触的人。”
姚古点头,道:
“若只是如此,我们还不敢完全肯定,但就在我们返回三川塬后的这些天,情况更进一步恶化。
死亡和失踪的,不再只是接受过您诊治的练气修士,五位接受过您治疗的筑基或死亡或失踪。
最近的两位,就死在三川塬,您曾去过几次的那处庄田之中。”
孟周道:“这么说,那暗中追查的人已经从碧血原来到了三川塬?”
姚古却摇头道:
“经过分析,我们认为,这背后搞事的,是同一股力量,但却并非同一个人。
在碧血原那边的,很可能只是下面的办事人,而在三川塬动手的这人,则是更高层的负责人。”
“为何?”孟周问。
“因为一些手段,若有同伴在一定范围内死亡,可以被我们立刻感应到。
正因为我们反应得及时,两位筑基的尸体还没有被彻底破坏。
通过检查,我们发现,二人均有被人暴力搜魂的痕迹。”
“暴力搜魂?!”
孟周神色依旧平静,可心中却已经涌动着沸腾的杀意。
从离恨教的那些传承信息中,孟周知道何谓暴力搜魂。
将某人的神魂从识海中强行抽出来,然后,直接暴力破防,将对方心中一切信息粗暴的翻出来搜检。
这种方法,很容易丢失大量信息,但也能在短时间内获取大量信息,而只要搜魂的个体足够多,也能够让“信息拼图”越来越完整。
至于后果,被搜魂者魂飞魄散,必死无疑,这是肯定的。
更重要的是,其在魂飞魄散之前,将承受远超一切肉身酷刑的痛苦折磨,而且,无法回避,无法躲藏。
而通过这个信息,孟周也明白了姚古等人推断的由来。
要对筑基修士做到这种事,掌握暴力搜魂的能力,能做到这些,基本可以肯定,动手者必是结丹无疑。
那么,发生在碧血原的那些事情,特别是对那些练气修士用酷刑拷问,基本不可能是此人的手笔。
且不说一个结丹会不会如此“纡尊降贵”,对能够暴力搜魂的人来说,让寻常人胆寒心怯的酷刑折磨反而显得过于粗糙小儿科了一点。
所以,姚古等人才会得出那样的结论。
——在三川塬这边出手的是结丹层次的负责人,而在碧血原那边动手的则是筑基、甚至只是练气层次的办事人。
“你们还有什么猜测,一并说出来吧。”孟周平静道。
“事情是从咱们离开三川塬,远赴青玄宗之后才开始的,且最初开始的地点在碧血原,针对的也只是练气修士。
而后,才开始渐渐从练气扩散到筑基,从碧血原来到三川塬。”
“综合去看,对方的行事,既谨慎又大胆,既小心又狂妄。”
“既谨慎又大胆,既小心又狂妄?”
对于姚古给出的这个评价,孟周先是有些疑惑,而后慢慢恍然明悟。
对方从碧血原、从练气入手,无疑是一种谨慎小心的表现。
但另一方面,对方留下如此多明显的“破绽”,到底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呢?
以这些人的行事,真的有必要将那些受过酷刑折磨的尸体暴露出来吗?
而碧血军对那些失踪者进行追查,也发现了许多毁尸灭迹的现场。
难道是这伙人毁尸灭迹的水平不够?
只要稍微上点心,一个练气修士都能在短时间内将一具尸体消失得干干净净。
用火,用毒,深埋……
而在碧血原那种地方,还有个绝佳的好帮手,妖兽。
可以说,在碧血原那种地方,只要将一具尸体扔到城外,即便不作任何处理,一夜过后,也会消失得干干净净。
哪还用得着“毁尸灭迹”?
这是生怕碧血军发现不了异常,明牌提醒啊。
两位筑基在三川塬庄田中,被搜魂而死——
短时间内,碧血军发现了这么多线索端倪,得有多眼瞎才不会注意到这种异常?
若这都不是大胆狂妄,这世上就没有狂妄大胆之人了。
“我们分析,支撑对方如此行事的理由,应该有两个。
一是随着对您的了解加深,对方越来越有底气和自信。
另一个,则是因为玄渊子这些青玄宗修士的离开,不然,他们为何早不行动,晚不行动,偏偏选在这个节骨眼上?”
“他们这么做,我们猜测,除了大胆狂妄之外,还有一个更深的动机,即企图根据莪们的反应,窥探到更多信息。”
孟周点头。
这就是对“打草惊蛇”的活用吧?
不仅是碧血军,连我在你们眼中,也成了一条蛇,是吧?
你们这是想要观察一下我在“受惊”之后的反应么?
你们,就这么自信?
将自己当成了掌控者,对吧?
心中这般想着,孟周看向姚古,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对于这人的身份,你们有什么猜测?”
姚古顿了顿,才沉声道:
“从种种迹象,我们推测,此人不是路过,也不是随意而为,而是蓄谋已久。
那么,其人必然有长期待在三川塬的必要。
而此人又有结丹修为,那么,无论其人身份如何伪装,其在这核心城区,都必有一个洞府存在!”
孟周轻轻点头。
对姚古的这个推测,颇为认可。
而在核心城区有一个洞府,意味着什么?
现在,核心城区的洞府数量是非常少的,只有假丹以上修士,才有资格在这里混套长期住房。
而且,还不能是随便某个来路不明的假丹。
这样一来,范围就已经缩得非常小了。
孟周轻轻点头,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这件事,你们就不用管了,后面的就交给我来处理吧。”孟周对姚古如此道。
姚古却一脸关切的道:“先生,可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孟周摇头道:“你们不需要做任何事……嗯,注意保护好自己,暂时让大家不要四处随意活动,尽量全都待在城里吧。”
姚古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道:“好。”
孟州没有再做停留,径直返回了自家洞府。
而后,孟周一头钻入静室之中。
孟周盘坐在石榻之上,意识沉入识海,看向潭底明月。
他并没有立刻使用通明月镜进行搜索回溯,而是仔细感应了一下自己未来一段时间的吉凶状态。
没有任何吉凶变化。
孟周又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身周那些无形的法力触须上。
且不说这种法力触须本身就非常细微,就如同空气中飘荡的纤细蛛丝,根本难以察觉。
即便察觉,因其气息微弱,在其他修士感应中,看到的也不是如动物绒毛那样的状态,而只是身周有着些许气息波动而已。
这对任何修士来说,都是再寻常不过的现象。
但在孟周自己的感知里,这些无形的法力触须就如同动物那蓬松纤细的毛发。
当孟周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这上面,这些“毛发”末端如风吹麦浪一般起伏着。
而每一处起伏,都可以追溯到一个源头,那是一定范围内,有人在“提及”“念及”自己。
在以往筑基之时,孟周还能够通过这种变化,推理出到底是谁在提及自己、念及自己。
因为那时的他非常低调,知道他的人也很少。
有限的朋友圈,很容易就知道某处变化的源头是谁。
可现在,这种情况早就改变,时时刻刻,随时随地,在三川城、三川塬内,都有许许多多的人在谈及自己、念及自己。
这让他根本无法进行更加细致的甄别。
若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上面,他唯一清晰的感受就是“嘈杂”。
为了避免被打扰,孟周甚至主动将这层感应做了“钝化封印”,只有当有人对自己产生明确恶意之时,才会触动自己。
但孟周仔细感应了一圈,却没有任何收获。
无论是吉凶预测,还是恶意侦查,都没有任何异常反应。
这说明,姚古对自己汇报的这些事情,远没有到影响自己“吉凶”变化的程度。
这是好的一面。
但孟周也发现了不好的一面。
“现在,只有明确的恶意才能让我心生反应,以后得在这方面再仔细琢磨一下……不是没有表现出恶意,就真的没有恶意!”
孟周这才将注意力落在了潭底明月之上。
小神通,通明月镜。
随着孟周的注视,明月瞬间变成了一个镜面。
很快,距离三川城数十里外,那处孟周为了诊治病患曾去过多次的庄田出现在月镜之中。
通过简单的观察,月镜便更进一步搜索,将全部“镜头”都集中在了一个房间之内。
而后,随着孟周心念变化,月镜中的现场画面开始快速“倒放”。
没过多久,快速回溯的影像便停止了下来,开始顺序播放。
两个曾经接受过孟周诊治,且因其常在三川塬,与孟周多有接触的筑基修士,此刻,正被某股无形的巨力镇压,身不由己的跪在地上。
两人的脸上,都露出惊恐之色,极力挣扎着,但除了换来浑身的颤抖,以及更加的恐惧之外,并没有任何额外的效果。
一只手落在了一个筑基修士的额头,五指张开,扣在上面。
然后,仿佛虚抓住了什么事物,手掌从哪筑基修士的额头抽离。
一个和筑基修士相貌极其相似的虚影,从其额头处被那只手强行抽了出来。
而随着这道虚影被抽出,前一刻还在恐惧挣扎的筑基躯体,一下子僵硬在了那里,瞬间由躯体变成了空壳的尸体。
那被强行抽出的神魂虚影在扭曲挣扎,那只手直接探入神魂虚影的头颅之中。
挣扎扭曲的神魂虚影越来越淡,越来越小,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孟周强行让自己平静的看完,但在那只手掌落在第二个筑基修士的额头后,孟周还是选择了跳过。
他将注意力落在了行凶者身上,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面孔。
此人虽然做了伪装,但通明月镜却不仅拥有回溯之能,同样还有着“明察秋毫、去伪窥真”之能。
所以,这人身上所做伪装,很轻易就被孟周剥了下来,看清楚了其人真实的相貌。
看到这张脸时,即便孟周心中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疯狂跳动了两下。
此人不是别人,居然是宋阳。
说实话,在诸多结丹散修中,孟周对宋阳的印象是最好的。
他是如何都没有想到,这个八面玲珑,与所有人都能快速打成一片的宋阳,背地里居然还有这样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