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办的事,你并未办妥,如今那帮小蹄子愈发得意了,听说再过些日子,永宁殿修缮妥当,就会让她搬进去,所以,本宫要你有何用?你又来做什么?”
“奴婢与母亲张氏卑微,全凭娘娘照拂,如果没有娘娘,奴婢与母亲便没有今日。如今天冷,母亲喘得更厉害了,还请娘娘怜悯,让大夫多去几趟。”
“如果不是我差大夫给你母亲瞧病,她恐怕活不到现在,不过你要知道,在宫里只有永远的利益,你帮不了我,我为何要大费周章去帮你?”
“奴婢愿为娘娘鞍前马后,任娘娘驱使。”
“我为何要信你?”
“娘娘颇有姿色,又精通舞蹈,只因没有家世帮衬,屈居人下,娘娘在宫中行走,怎么能没有左膀右臂,奴婢虽愚蠢,但对娘娘忠心耿耿,愿为娘娘效劳。”田令月从发间取下银簪对准自己的脸:“在宫里伺候,最重要的是姿色,娘娘若不信奴婢的忠心,奴婢愿自毁容颜,哪怕做一个洒扫的奴婢伺候在娘娘身旁,奴婢也心甘情愿。”
簪子尖利,透着寒光。
田令月紧握着簪子,眼神坚定。
长乐宫里透着一股子阴森。
宫女们紧张地望了望孟玉珠。
孟玉珠拿金叉挑着如意糕,头也没抬:“那你就自毁容颜给本宫瞧瞧,放心,即使你伺候不了皇上,伺候本宫也是一样的。”
田令月暗暗咬牙,握着簪子对准自己的脸,眼瞧着脸上迸出血珠,在周围人的注视下,她又狠狠心,把簪子往下压了几分,最后,她哭着将簪子扔到地上:“娘娘,奴婢.......下不去手......”
孟玉珠却捡起了簪子,将它插回田令月的发间,而后挽起她的手,让宫女把红萝炭盆端过去,让田令月取暖。
待田令月的身子不哆嗦了,孟玉珠方道:“你有这份勇气,我便再给你一些机会,你娘那边,我会再照看一阵子的。你且回去吧。”
天更加阴郁。
抬头望去,整片天空犹如旧年草毡劈头盖脸压下来。宫墙高耸,红墙林立,青色瓦砾次序延伸。
像是要下雪了。
压抑低沉。
暗青色甬道七七八八,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田令月踉踉跄跄出了长乐宫,掏出手帕按了按脸色的血珠,抬抬看看四角的阴郁的天,将沾了血的帕子塞回袖里,决绝的回了永福殿。
宫女给孟玉珠续了茶水,另加了两块炭火。
寒风呼啸,吹得长乐宫的绣花门挡晃了晃。
“娘娘可相信田秀女的忠心?她说要划伤脸一心伺候娘娘的,看来不过是谎言,她下不去手,娘娘也看见了。”
“如果她真划伤脸,那本宫反而不会再用她了,在这深宫里,一个没脸见人的宫嫔,还有什么用处吗?当初本宫让查秀女们的家世,也只有她,身有软肋,如今才会被本宫拿捏,本宫家世单薄,明常在死了以后,本宫没了左膀右臂,皇后如今都有她妹妹帮衬,本宫正是用人的时候,留下她只会有好处。”
永福殿。
杜仅言已经誊抄了两首诗,自己一首,给史景一首。
写好的宣纸上,墨汁未干,杜仅言摊开宣纸,小心用手扇着。
恰遇田令月回来,推开永福殿二门,带进来一阵风,把桌上宣纸吹得飞了起来。
史景忙去追宣纸,不小心撞到田令月身上,才发现她的脸有个小小的伤痕,在流血。
“田妹妹你受伤了?疼不疼?要不要叫太医?”史景还是热心肠。
田令月只是冷冰冰地侧过脸去:“不劳费心。”
杜仅言只是收拾宣纸。待半夜史景睡熟了,杜仅言披衣起来,跟田令月在永福殿的廊下说话。
夜已深,唯有灯影与人作伴。
杜仅言靠在栏杆上,田令月站在窗外。
以前杜仅言做什么,田令月都喜欢凑到她身旁,如今二人越来越远了,中间隔着长长的走廊。
“你的脸怎么了?”
“不小心挂的。”田令月还是不冷不热:“你有什么话直说吧。事到如今,大家都不必掩饰了。”
田令月并未说出她的伤是怎么来的,看来是心有防备。
杜仅言也不想打破砂锅问到底自讨没趣:“我只是跟你说,我跟史景不会去揭发你。”
如果去揭发田令月,田令月轻则会被夺秀女位分,重则剥了位分还会押去慎刑司受罪。她只是个秀女,又没有家世,慎刑司的人自然不会客气。
但想到张氏砸锅卖铁也要送她进宫,可怜天下父母心,又有些于心不忍。
“是吗?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田令月低着头。
“你不愿意相信就算了。”
星子单薄。
玄月半坠。
田令月抬头望着混沌的天色,冷声道:“从我爹背叛我娘开始,我就已经不再相信人了。”
永福殿的二门开了,史景趿着鞋出来,睡眼惺忪的,看到杜仅言跟田令月站在漆黑的夜里,她还有些奇怪:“你们俩不睡觉在外头嘀咕什么?参加菊花会你们要合演一个节目?”
田令月没接话,转身进了殿。
这倒让史景睡不着了。
总感觉最近田令月像换了头似的,对她跟杜仅言冷淡的很,又像一只刺猬,靠近她就得挨扎。
真是捉摸不透。
很快就到了菊花节。
这些天皇后可没有白操劳,大片大片的菊花摆放在御花园,红的像落日渲染的晚霞,白的像十二月积的皑皑雪,黄的明艳灿烂,紫的低调高贵。
冬日的御花园因这些菊花,变得明媚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