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忠信闻言一哽,便不理他,只管垂目舀粥。 “子瞻,吴嫂说你还没吃早餐呢,怎么不吃啊?”沈洛看了一眼钱子瞻。 “热,冷冷。”声音比刚才温和多了。 “哦。”冷冷?包点、糕点不是热了才好吃吗?也许是他特别的习惯,沈洛没多想,反正他才是主人,轮不到自己一个客人操心。 秦忠信舀好粥,依然是吹过递到她唇边。她伸手抓勺柄:“你还没吃早餐吧,我自己来就好了。” 他手没放:“你先吃。饿了这么久没吃没喝。” “哪里久,还不到两个小时呢。” “两个小时?你不是刚醒?” “不是,我五点就醒了。就是辛苦了子瞻,是他喂水,又喂了两碗粥给我。” “你五点就醒了?对不起,我没能及时来照顾你。” 无意识重复一遍“五点就醒了”,旋即想起某人告诉自己的话,不知现在会不会耳热。心里计较,看来果然人心难测,十年相处都不够看清一个人。 被计较的某人并不因为自己的某些小谎而耳热,倒是沉浸在沈洛红着眼圈对那个人说的“你怎么才来?”一直在耳边回旋,还有她直盯着那人的眼神,泛红的眼圈,打得自己心闷、酸楚。现在又在自己眼前默契地喂粥。钱子瞻不知道自己什么时侯开始有受虐的嗜好,可就是迈不开脚步离开。早餐都不吃,睁着两眼、支着两耳受虐。不,不是自己受虐,是给他添堵,这明明是自己的地盘,为什么要让给他?他要代劳就让他代劳好了,吴嫂也能做,就当他是吴嫂吧。这么一想,果然心情舒畅很多。秦忠信心里计较着这不可靠的“朋友”,不知自己已在那“朋友”心里降为女帮佣,不知若知道会做何感想? 于是,某人继续杵在桌子旁,看着一桌子早餐不吃,痛并快乐着地看别人默契喂食。心里的酸涩一圈圈扩大,心一阵阵凉。 “你不吃早餐吗?”沈洛喝下他喂上来的一口,不自觉地关心,现在过了他平时的早餐时间了。 秦忠信本要说自己等一下,忽然心思一转:“我先和你一起喝粥吧。”说着就直接将新舀的一勺手腕一转送进了自己的口里,还品品,“粥煲的蛮好。” 钱子瞻在后面睁大了眼睛,觉得这人什么时候这么无耻,不知避嫌的吗?打死都不愿想也许人家不需要呢。转眼往桌子上看看,把给自己的勺子往沈洛手上递过去:“医生说你要注意戒口,注意卫生。” 沈洛倒想着自己吃,好让秦忠信去吃早餐,所以没多想的接过来,道声“谢谢!” 钱子瞻面上一松,露出笑意,想自己总算赢一局。 谁知秦忠信只是一顿,继续递到她嘴边,看她坚持自己舀,就和她一起把那碗粥喝了。然后端来水杯先递给她清口,自己则随后喝了剩下的半杯,气得钱子瞻在旁边一句话说不出。而接下来迎接他的是更令他惊呆的对话。 “还觉不觉得饿?” “不饿了。” “能活动吗?” “能啊,我又没受伤。” “回家好不好?” “好啊。巴克该担心我了。”她以为回自己的地方。 秦忠信也不纠正,放下杯子。把自己的西装脱下来递到她手上,掀开被子,一手伸到她腋下,一手伸到她腿弯,一把将她抱起。 “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乖,我抱你上车。”他不放手,她就乖乖窝在他怀里,暗暗地嗅着他的气息。一转身,他却“嘶”的一声吸气,原来刚才在外面,钱子瞻被缠恼了,对他身侧一拳,好在躲的快,但那一拳用了些力道,一碰到还是有些感觉的,当然不会严重。其实钱子瞻心里更想打在这张让他讨厌的俊脸上,到底手下留情,忍住了。 沈洛听到了,一直觉得他今天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头发乱,胡茬长,虽然有另一番的男人味道,可和他平日的形象太不像了。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受伤了。当下担心起来:“你受伤了?和那些狂徒打的?” 某人在旁边看着对话的两人,张张嘴,又闭上。 “嗯,和那混蛋打的。” 钱子瞻心里瞪他,鄙视,就那架势,还打狂徒,不是自己放水,连练手都不够格。 “你受了伤,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乖,我怎么会冒着让你摔下来的危险?不转身就没事,你不要扭。把西装披上。” 沈洛听话地不再动,把西装盖在身前,挡些后背,手臂上挂着钱子瞻手下从庄园拿过来的自己的包包,伸出两手环住他的脖子。 “云洛!”无法看着她从自己面前被别人带走。 沈洛闻声扭头对向他:“子瞻,大恩不言谢,改天你过来吃饭。” “……”钱子瞻被她客气的一语堵住了话,不知该从何说起,该怎样把她留住。很想把她抢下来,告诉她:“我不要你的感谢。我喜欢第一时间救下你的是我,只想要你留下来。” 可是她不是物品,抢不了。尤其令内心倍受打击的是,她面对自己时出奇的迟钝。心里知道留不下,不甘心,却又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抱走,自己脚下不自觉地跟出去。 秦忠信一直喜欢运动、健身,沈洛又苗条,所以虽然两道门距离远些但还是一路没停地抱到了车上。转头看向坐在副驾的沈洛,伸手轻轻抓住她温暖细腻的手,然后用力握了一下,柔声道:“若累,就放下来躺一下。” 沈洛微笑:“躺了这么久了,躺太久也会累的。” 他将那只手拿到唇边温柔地吻了吻,放下。看了眼视线凝驻在沈洛身上的外面的某人,心里重重地“哼了”一声,转回头,发动车子,丢下大门外怅望的某人远去。 钱子瞻回到小楼客房,在桌前坐下,看着桌上冷掉的早餐,除了沈洛喝了两小碗粥外,其它的都没动。两小碗粥还被那个讨厌鬼喝了半碗。真没风度,一桌子早餐都不吃,却争她碗里的,不知道她会饿吗?没心没肺,还真是个讨厌鬼。云洛什么眼光,眼里还只有他,放着自己这样一腔深情又绅士的极品男人不看一眼,果然一如既往的……笨。也不知一个人坐在那儿碎碎念,是哪国的绅士风度。吴嫂被打发走了,阿北在外面伺候,钱大少也不是四体不勤的纨绔,自己动手舀了一碗粥。要喝时发现没了辅助工具,勺子刚才给那人分了一个。看向桌子另一边小碗里相对的两个勺子,自己不介意云洛用过的,可怎么知道哪个是那个讨厌鬼用过的。再看看粥钵里那个汤勺,似乎太大了点。推开粥碗,拿过自己的杯子倒杯水喝下,伸手用筷子夹过一个水晶虾饺咬一口,冷了,发腥,吐到小蝶上。再夹过一个芙蓉卷,又冷的,再吐出来。视线略过颜□□人的南瓜饼,看到一个小巧圆圆的糕点夹过来咬一口,甜的,一口吐出来。忍无可忍,“啪”,把筷子拍到桌子上,不知道自己不吃甜食吗?外面站岗的阿北一个哆嗦,门主是因为那位沈小姐走了而心情不好吗?哦,还不是走了,是被秦先生抱走了。也难怪,你看这门主,一把年纪才看上一个美丽的女孩子,干吗就有人来抢呢?不对哦,好像沈小姐和秦先生很熟,或者早过门主也不一定。唉,门主啊,你说你一还不到四十岁的大好青年,再过个几年才步入中年的钻石王老五,干嘛抢别人的女朋友,还是好朋友的女朋友。反正都单身这么久了,再单个一两年、三四年、五六年,也没关系嘛,到时您要再没人要,咱大不了去抢一个(不还是抢)。不相信凭咱们白门全门之力还抢不来一个门主夫人?不过看来门主这次受的打击不小,今天的伺候要小心点,这几天都要小心,不知道门主要心情不好多久。不说阿北在外面热心地、自相矛盾地同情着他一贯景仰有如滔滔江水的门主。且说里面的钱子瞻不知手下的腹诽,而且还已被划为可怜的失恋的人,连失恋都算不上,是找不到“恋”的对象,试图挖人墙角没成功的人。不知道若知道了阿北这一番腹诽会不会把他扔到北海。 其实,钱子瞻错怪了厨房与吴嫂,今天是看有沈洛才带了两款甜点,想着女孩子应该喜欢吃,而且南瓜饼和紫薯糕都是健康的点心。如果只给他送,肯定不会送甜点,没事谁会惹他这个自家大少爷?钱子瞻坐在那儿,一阵气闷,真是一事不顺,事事不顺,都来和自己作对。这厨房做菜的水平越来越差了,那么冷也做得出来,还敢端给自己吃。唉,都隔了多久了,能不冷吗?觉得房间里压抑无比,按了铃,等吴嫂来收拾。自己拉门走了出来,眼光扫到阿北不同于平时的沉稳,而是表情丰富,奇怪地看他一眼。阿北吓得一抖,以为门主大人要挑自己刺儿,赶紧站好,又忍不住悄悄打量门主的脸色。钱子瞻看过一眼,本欲转身而走,却察觉他打量的目光,再回眼,果然撞个正着。这次他敏感地发觉阿北的眼光里有理解、有同情、有惋惜等诸般含义,心里细细划过一丝不舒服。沉下脸:“我还没吃早餐,去厨房做早餐。” 阿北呆了:“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