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让你皮……让你皮……” 院子里，穿着补丁衣服的妈妈追在一个光着屁股的小男孩身后跑着。小男孩浑身是泥，头发上也全是泥。他一边跑着一边朝后面的妈妈做鬼脸。 “你打不到我，你打不到我。” 童妍看着这一幕，眼眶微红，眼泪滴哒滴哒流淌下来。 回来了！真好。 她又能看见失去的亲人了。 真好！ 姚金梅跑得气喘吁吁。她停下来，叉着腰，对着那个皮小子叫道：“臭小子，你瞧瞧你成了什么样子？山里的野猴子都比你强。等你爸爸回来，看他怎么收拾你。” “爸爸才不会像你这样不讲理。他至少会问我为什么要去山里，不会这样什么都不问就打人。” 童小松朝姚金梅吐了吐舌头，做着鬼脸：“妈妈是坏妈妈，不讲道理。” “臭小子，看我今天不抽掉你一层皮。”姚金梅见他还不认错，从地上拿起一根木棒追向童小松。 童小松见她来真的，这才真的怕了。他吓得哇哇大叫，跑向不远处的童妍，躲在她的身后：“姐姐救我。” “你出来，不要躲到你姐姐的身后。”姚金梅黑着脸，不高兴地瞪着他。 “不要。我要是出来了，你就要抽掉我的皮。我不要出来。”童小松今年十岁，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 童妍擦了擦眼泪，对姚金梅说道：“妈，我来教训他，你别生气了。” “那你好好给他说说。”姚金梅看了看时间。鸡没有喂，猪也没有喂，家里一大堆的活儿还没有干。 这个臭小子每天都要皮一下，偏偏拿他没有办法。算了，交给大女儿吧！反正他们姐弟关系好。她说的话比她顶用多了。 姚金梅去忙家里的活儿了。 童妍先是挑了一桶水给童小松清洗身上的泥垢。童小松怕痒，不时躲着童妍的魔爪，嘴里发出嬉笑声。 “姐姐别摸这里，好痒啊！” 童妍噗嗤一笑：“臭小子，看你皮不皮，这下子知道怕了吧？” “哈哈……姐姐好坏……姐姐比妈妈还要坏……”童小松笑倒在童妍的怀里。 童妍的衣服被童小子打湿。不过还好现在是夏天，天气还不错，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说吧！刚才为什么去山上？妈妈应该给你说过最近山里塌方，不能去山上玩。” 童小松嘟着嘴：“妈妈是说过。可是小丽的黑子跑到山上去了。那是小丽的妈妈送给她的，是她最宝贵的东西。” 童小丽是村里一个小女孩，与童小松年纪差不多大。她的妈妈是知青，知青可以返乡后，她妈妈离开了他们，回到了她城里的家。据说后来嫁给了一个银行里的职员。 黑子是一只狗。 “你为朋友着想是对的。可是，现在是特殊时期，你还是一个孩子，不该做这样危险的事情。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你可以找大人帮忙。” “我们给小丽的叔叔说过，可是他不愿意帮忙。他还说黑子只是一只狗而已，犯不着为了它冒险。”童小松皱眉。“在大人的眼里，黑子只是一条可有可无的狗。可是对小丽来说，那是她仅剩不多的幸福。” “下次这种事情可以告诉姐姐。姐姐会帮你的。”童妍继续引导着童小松。 当年她也觉得弟弟调皮，每次被他闹得不胜其烦的时候，她也不耐烦地吼过他。 后来的每一天她都怀念着这个小皮猴。那时候她就在想，如果时光可以重来，她一定好好对待这个小皮猴，把她能给的都送给他。她要视他为至宝，让他幸福快乐地长大。 童小松长得圆润可爱，是个非常精致的小男孩 。其实童妍父母的长相都不差，所以姐弟两人都长得很好看。童小松更像妈妈，童妍更像爸爸。 “姐姐，我喜欢你。”童小松仰着头，用晶亮的眸子看着她。“你比妈妈讲道理多了。” “妈妈很疼爱你的。你还这样说她。每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是不是你吃得最多？每年的衣服也是先紧着你的做？”童妍刮了一下他的鼻头。“小没良心的。身在福中不知福。” “妈妈对我好，我是知道的。可是她总是不问原因就吼我。”童小松委屈地说道。 “这个问题啊……我会给妈妈说的。以后我们会问清楚，不会再随便吼你了。不过你以后要是再出门，不能再这样不打招呼就乱跑了。你好歹告诉我们你要去哪里吧？” 姐弟两人约法三章后，童妍给童小松换好衣服。这小皮猴闲不住，眨眼又去村里玩了。 不过他没有忘记与童妍之间的约定。在离开家里之前，他先是给姚金梅打了招呼才出门。 “这个臭小子，怎么突然这么乖了？”姚金梅一边喂猪一边笑道：“混起来的时候真是个混世魔王。” 童妍大病初愈，身体还虚得很。此时她坐在院子里的石椅上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她的脑子有些乱，需要好好地整理一下。毕竟这些事情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她忘得差不多了。 这个时期全家人都好好的。她之所以在家里躺着，正是因为大病一场，高烧不退。等她病好后，她的位置被朱娟占了。朱娟还装模作样地向她道歉，还说她长期没去衣厂，他们那组没有人管理，许多工作都没有做完。厂长下来检查工作的时候点名批评了他们这一组。所以她才会先做一段时间的组长。 那时候她感激朱娟的仗义，一直让她坐着组长的位置。要知道组长的工资要多十块，普通的工人只有二十五块。 再后来，家里连续出事，她整个人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她感觉自己就是个行尸走肉，都不知道为什么还活着。要不是姚金梅需要她照顾，说不定她已经跟着家里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