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东西散乱，相框、果盘零碎的散落在地上。　　　　沙发上坐着个女人，眼眶泛红，纤细苍白的手指夹着一根烟，朱唇轻吐，袅娜的烟雾缓缓融进空气里，停滞了片刻，便渐渐淡开了。　　　　她抿了一口手里的红酒，客厅灯光明亮，她把酒杯对着水晶灯照了照，透亮的杯身上印出一张精致的脸。　　　　蔡修远右肩挎着一个黑色的书包，站在家门口，薄唇抿成了一条线，从口袋掏了钥匙出来，捏着钥匙看了片刻，这才把钥匙插进锁眼里，打开了门。　　　　客厅里的女人把视线从面前的酒杯移向门口，见蔡修远走进屋内，突然轻笑了一下，笑声冷冰冰的，没有半点温度。　　　　手里的酒杯哐当砸到蔡修远脚边，怒骂了一声：“滚！”　　　　蔡修远的瞳子倏地黯了下来，低头看脚边的玻璃残骸，紧抿的唇松了松，嘴角微微一勾。　　　　“妈，你醉了。”　　　　他把肩头的书包放脚边，蹲下身子去捡碎落一地的玻璃碎片。　　　　“跟你那死鬼爹一个德行！”女人在沙发上暗自抹着眼泪：“虚伪！”　　　　蔡修远的手被玻璃划了一下，玻璃碎片上染了殷红的血渍。　　　　他嘴角的弧度更上扬了些，起身把玻璃一并扔进垃圾桶里，提了书包往楼上走。　　　　“妈。”他突然止了步子，背对着女人，语气淡淡的：“忍着吧。”　　　　*　　　　蔡修远坐在书桌前，打开台灯，用纸巾随意把手上的伤口遮掩住，从书包里往外掏课本。　　　　拿着笔在空白纸页上做着演算，写字的力道突然加重，笔尖把白纸划开了个裂痕。　　　　蔡修远看着这道裂痕愣了神，转而长长的叹了口气，把白纸揉捏成一团，扔到书桌下的垃圾桶里。　　　　他靠在椅背上，右手用力握着笔，红色的血渗过白色的纸巾，醒目惊心。他把头仰起，合上眼睛，幽冷的灯光将他的眉眼染成了冷色调。　　　　苏珏的鬼哭狼嚎声穿墙入耳，蔡修远的眉眼动了动，睁了眼。　　　　站起身缓步走到阳台，斜斜的倚靠在墙边，阳台没开灯，他站在暗处，两手插进口袋，看着对面的窗户。　　　　苏珏正在屋里蹦跶，上蹿下跳的躲避着向她扔来的相框、枕头以及一些零碎物件。　　　　苏珏的奶奶左右拦不住，索性搬了凳子坐在房门口，耐耐心心的与苏爸苏妈讲着道理，只是好像没人在听，但这并不影响她絮絮叨叨的说。　　　　苏爸一脸殷勤的给苏妈递东西，苏妈边大声斥责着苏珏，边朝着那个灵活的像猴子一般的闺女砸东西。　　　　“妈！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　　　　那只灵活的猴子似乎是终于有些累了，开始讨饶。　　　　苏妈缩回正欲扔出去的杂志，问道：“错哪儿了？”　　　　苏珏在床边坐下，一本正经的想了想：“错在我投错胎了。”　　　　苏妈一杂志拍飞到她脑门上：“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蔡修远保持着先前的姿势站着，略一低头，无声浅笑。　　　　*　　　　苏珏昨晚被揍的挺惨，更惨的是，今天还要去学校。　　　　一想起四眼秃昨天恨不得撕了自己的那个眼神，苏珏拿着汤勺的手一哆嗦，勺子里的小米粥泼了出来，挂在碗沿处。　　　　“妈……”　　　　苏珏刚想说话，被苏妈瞪了一眼，后半句话直接给卡嗓子眼里了。　　　　苏珏咽了咽口水，琢磨着想逃学是不可能了，可也得在家先留着小命，索性咬咬牙，换了个画风。　　　　“妈，你手疼不疼？要不要敷点药？”苏珏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真诚：“昨天是我不好，我不该惹你生气的，以后我一定不会再闯祸了。”　　　　昨天的事确实是意外，至于以后会不会再闯祸，这个……谁知道呢？　　　　苏妈的脸色果然柔和了许多：“真知道错了？”　　　　“嗯！”苏珏把头点的跟捣蒜似的：“我已经从中吸取了教训，绝对不会再犯了。”　　　　“这态度还差不多。”苏妈把自个儿碗里的荷包蛋匀了一个出来，夹到苏珏碗里：“也还知道心疼妈，算你有良心。”　　　　“毕竟我妈又年轻又漂亮，想不叫人心疼都难。”苏珏见苏妈有所松动，趁机顺杆往上爬：“你看我爸，就被迷的五迷三道的，连亲闺女都不认了。”　　　　苏爸正扒拉着碗里最后一口粥，见闺女提了自己一嘴，也没听清说了啥，捡着关键词立马附和着：“对对对，漂亮！”　　　　苏妈“噗呲”一下就乐了，苏妈有一点特别好，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苏珏这么多年已经摸出一条哄她的法子了，夸她漂亮，屡试不爽。　　　　苏妈心情一好，说明苏珏不会再被揍了，放宽了心夹起苏妈夹给自己的荷包蛋咬了一口。　　　　“听说你昨儿个把小远给亲了？”　　　　苏妈冷不丁就给苏珏来了一闷棍，昨天事儿太多，都快忘了这茬了。　　　　苏珏看了看被自己咬成月牙状的荷包蛋，犹豫着要不要还给苏妈。　　　　苏爸一下来了兴趣，两眼发光的问苏妈：“是我们家隔壁的那个小远？”　　　　“妈……”话题太尴尬，苏珏决定破罐子破摔扯开话题：“我昨天还打人了。”　　　　“对，就是我们隔壁的那个小远。”苏妈直接无视了苏珏，很是赞赏的点了点头：“没想到我闺女脑子不怎么样，眼光倒还是不错的。”　　　　“妈，我脑子……”　　　　苏珏话还没说完，就被苏爸打断了话茬。　　　　苏爸腆着脸笑着，一脸的谄媚样：“那是，长相随你，脑子和眼光随我。”　　　　这马屁拍的，苏珏真想当场站起身给他鼓鼓掌。　　　　只是现在，苏珏捂脸，欲哭无泪：“额……你们要不要听我解释一下？”　　　　“老婆，吃完了吗？我送你上班。”　　　　“好，我去拿个包。”　　　　完全没人要听她解释……　　　　奶奶给苏珏夹了一筷子酱菜：“小珏，多吃点。”　　　　*　　　　苏珏一到学校，就被召去了主任办公室。　　　　敲了敲门，太过紧张，也没听清里头是不是有人应声，一脸悲壮的把门给推开了。　　　　四眼秃正在门后喝水，冷不丁被门撞了一下，水杯里的水洒了出来，泼了一身。　　　　苏珏在门口静止了两秒，立马把门又给关上，在门外喊了一声：“沈老师对不起，我重新再敲一次门。”　　　　于是在四眼秃还没能回过神来的时候，门外的苏珏很利索的又把门给关上了，转而一本正经的敲了两下门，还极有礼貌的问了声：“沈老师在不在？”　　　　四眼秃的表情很复杂，心里憋着股气，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发出来，半晌回了声：“进来。”　　　　苏珏小心的推开门往门后看了看，确认了四眼秃不在门后，才抬脚迈进办公室。　　　　没等四眼秃开口，苏珏站的笔直，一脸乖巧模样开始认错：“沈老师对不起，昨天是我错了，我不该不尊重师长，不该调戏同学，不该欺负同学，我已经深刻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保证以后都不会再犯了，请您责罚我吧。”　　　　四眼秃估计是没料到昨天还嚣张的跟个小霸王似的苏珏能这么快认错，半天没回话，专心擦着身上的水渍。　　　　“我昨天在电话里听你妈说你是魔怔了，我想了想，你昨天确实不太正常。”四眼秃终于擦的差不多了，坐到办公椅上问道：“你妈说晚上会给你驱邪，这是驱成了？”　　　　苏珏为苏妈的机智在心里默默点了个赞，如果那顿暴揍算是驱邪的话，苏珏用力点了点头：“是的沈老师，已经驱了邪了。”　　　　确实挺邪，自己竟然重生了！　　　　四眼秃好心劝着：“以后別去坟地，那里阴气重。”　　　　看来苏妈把故事背景都给编上了，也是为难了她。　　　　“沈老师说的对，我老听同学说沈老师在众多老师中那是教科书版本的，既负责又大气！沈老师在我犯了错后还那么关心我，真的太让我感动了。”苏珏微垂着头，满脸的歉意：“我为我昨天犯的错再次向沈老师道歉，希望沈老师能原谅中了邪的我。”　　　　四眼秃闻言一下乐了，眼睛笑成了两道缝：“他们背后真那么说我？”　　　　“那可不？”苏珏猛的点了点头，继续掰扯：“他们都说沈老师虽然看着严厉，其实心眼可好了，平时严厉那都是为了我们好。”　　　　苏珏一脸的真诚，差点自己都信了。　　　　“这些孩子还算懂事，知道老师的苦心。”四眼秃心情大好：“昨天你也不是故意的，但也确实犯了错，那就罚扫操场一天，小惩大诫吧。”　　　　苏珏顿时松了口气，端端正正的鞠了一躬：“谢谢沈老师，您这么大人有大量，一定会有福报的。”　　　　*　　　　操场的跑道边杂草丛生，苏珏蹲在草丛里捡着易拉罐。　　　　“蔡修远，我喜欢你，你愿意跟我交往吗？”　　　　少女的声音脆脆的，带着点娇羞，苏珏缩在草丛里一动不动，生怕被发现让少女尴尬，毕竟记忆里，蔡修远高中时期没有跟谁交往过。　　　　蔡修远的课桌里每天都会被塞情书，只是敢当面这么表白的倒是不多。苏珏暗暗想着，姑娘不错，勇气可嘉，值得学习。　　　　悄悄挪了挪身子，拨开面前的杂草看附近站着的两人。　　　　蔡修远脸上的笑带着丝疏离的味道：“谢谢你，你很好。可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对不起。”　　　　少女的脸涨的通红，咬着嘴唇沉默了片刻，小声问道：“那能不能告诉我，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蔡修远半垂着眼眸，嘴角上扬成一个温暖的弧度，脸上的酒窝像是盛了烈酒，看的苏珏脸红心跳。　　　　他的眼神似乎是往苏珏藏匿的草丛处飘了飘，声音温柔的像是春日里的和风：“我喜欢温柔可爱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