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张祥还是在密切关注自己的状况的,甚至紧张到有些像惊弓之鸟。 但是意外突然出现,感染者接二连三的发动攻击,张祥表面上看起来非常镇定,但是心里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寸,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渐渐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首先意识到不对劲的是从队首一直杀到队尾的耿磊,但是来不及。 附近的学生都听到了耿磊的大声警告,可是身体反应不过来,如果慢镜头回放,可以看清每个人脸上慌张无措的表情。 还是同样的原因,耿磊顾忌着附近的学生,无法随心所欲的开木仓,在不能第一时刻就将感染者爆头的情况下,耿磊选择先扫射他的双脚。 这确实起到了作用,变异了的张祥向前扑到。 可是在他倒下的过程中,长出尖利指甲的手掌抓向他面前的人。 不知道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变异者的指甲变得坚硬、锋利,直接划破了那人的牛仔裤,留下三道明显的血痕。 随后,密集的木仓声响起,向下开木仓就不用顾忌周围无辜的人了,耿磊扣动扳机的动作毫不犹豫,但是内心还是有一瞬间的迟疑的,毋庸置疑,死在他木仓下的是个勇敢的士兵。 木仓炮声引来越来越多的感染者,而没被咬伤的幸存者却越来越少,所幸,派出所已经近在眼前。 耿磊以极快的速度更换了弹匣,顺手扛起落在最后的人,狂奔进入派出所。 ‘木仓手’徐正杰在他们进入后立即关上了铁门,后面两个紧追不舍的感染者丝毫没有降低速度,重重的撞到铁门上,弄出好大一声声响。 看起来厚重坚固的铁门在感染者的撞击下,有种摇摇欲坠的脆弱感,正如院子里每个人的内心。 耿磊尝试联系他的直属领导,西南利剑大队长赵诚,可是明显的,通讯出了问题。 孤立无援是最可怕的事情,这下子,他们得自己做出决断了。 生或死,放弃或拯救,少数或大多数……每一个选择都是对人心的拷问。 作为军人,最可怕的一件事是,有时候你得丢了自己的良心。 如果少数人中有你的亲人,而大多数人则都是陌生人,或者那多数人里面还有你的生死仇敌,怎么选择? 如果你牺牲少数人而救下的多数人在下一次意外中,成为了新的少数人,怎么选择? 在你牺牲掉重要的人后,发现仍然救不了其他人,怎么办? 算了,不要考虑这么多了,做一个真正的圣人,不管以后如何,不放弃眼前任何一个人的生命,能救一个是一个,未来的走向如何,全托付给老天爷决定。 这样又如何呢? 你救下了眼前的一两个人,因此害死了所有人,包括之前被救出的那两个。 现实生活,并没有什么正确答案。 院子里面大概还剩下五十个人左右,其中大概有十个人已经被咬伤。 而且,耿磊他们的弹药不多了。 三层小楼里的木仓声停了,半分钟后,王启辰和张涛从楼房里跑了出来。 “报告队长,里面已经‘打扫’完毕。” “知道了,你们俩去把里面的尸体都弄到一个房间,其他人在外面警戒,队副跟我去看看情况。” 两人草草的检查了一下这个派出所的情况,木仓支弹药已经被人带走了,不过作为一个片区派出所,原本就没有配备太多。 停电了,不过有一个小型的柴油发电机。 自来水倒是没受到影响,最大的问题是没有储存食物。 “队长,被咬伤的那些人怎么办?还是单独把他们分在一个房间里派人看管吗?”郑孟林问。 “不行,我们兵力太少,而且这里也不安全,要派人出去做出警戒带和陷阱,还要去十七号避难所拿食物和弹药,我们不能放这么多‘不安因素’在身边。”耿磊面无表情的说。 “可是……” 郑孟林欲言又止,耿磊做出制止的手势,打断他接下来的话。 不用说出口,耿磊也知道郑孟林的意思,好不容易才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即使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谁又能在清醒的状态下主动去面对外面那个地狱一样的世界。 可是为了剩下人的安全,耿磊不得不做出决断。 耿磊他们重新回到院子的时候,院子里的人已经齐心合力将停放的一辆警车推到门后用来阻挡感染者了。 耿磊心血来潮,两大步助跑,踩着警车的车前盖,一举越上车顶,双手撑在铁门上方,探出半个身子去看外面的情况。 外面大概有几十个感染者,有一两个还是熟悉的面孔,大部分都聚集在铁门周围,不断撞击铁门的发出的声响,势必会引来更多的感染者。 不好办啊。 耿磊一跃而下,外面就是水泥路面,连条壕沟都挖不出来,更别提陷阱了,看来只有先去十七号避难所,那边虽然已经被攻破,但是用来防守的东西应该都还在。 找个人到围墙上吸引火力,其他人从另外一边出去,应该不是问题,但是他们要出去的话,就要把被咬伤的那十几个人带出去,这才是最难办的。 刚才冲进来的时候根本没时间一一分辨那些人被咬伤了,而且在那种情况下,也不可能说挡着不让他们进来。 “方思霖。” “到!” “袁成易。” “到!” “王启辰。” “到!” “准备一下,跟着我去十七号避难所,二十分钟以后出发。” 耿磊心里想了很多,但是表情却一如既往的不动声色,发出的指令也依旧简洁有力。 “请被咬伤的人到右边来,剩下的也会派人检查,受伤的人等下跟我们一起出去。” 听到这话的郑孟林头都大了,虽然这确实是他们要做的事,可是这种表达方式,谁都不可能接受吧。 “是这样的……”郑孟林刚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被恐惧而愤怒的人们打断了。 “什么意思?” “你是我们去送死吗?” “都是因为你们无能才害得我被咬伤,我是不会出去的!” …… 也有人在哀求: “求求你们让我留下来吧,像之前那样不就好了吗?找个房间把我关起来,如果变异再杀了我不就行了?” “所以说……”郑孟林赶紧上前安抚。 “救救我吧,你们不是特种兵吗?” 耿磊其实不太会应付这种嘈杂的场面,他也不擅长于解释,所幸对于军人来说,服从命令就是天职,所以大多数情况下他也用不着去向属下解释。 可是现在,他面对的是一群象牙塔里的孩子,这些孩子可能长到这么大,连一分钱都没赚过,依赖他人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可是一夜之间,世界变得如此残酷,他们如何才能坦然面对。 耿磊一脚踹向警车的左边车门,发出“哐啷”一声,车门都凹陷了下去。 这一声巨响让在场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现在人手不够,不可能让你们留在这里,况且之前在体院馆被单独隔离的都是其他原因造成外伤的人,咬伤的话,不用我说你们应该清楚吧,就目前来说,变异率是百分之百。”耿磊的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冷酷无情的话似乎把周围的温度降低了许多。 郑孟林被吓得半天都合不拢嘴,这么说话也太伤人了吧,把骇人的事实□□裸的摆在这些孩子面前,不给他们一点点虚假的希望。 果不其然,短暂的令人心寒的沉默后,有人崩溃的大哭。 大概五分钟过后,哭嚎声才略微平静了些,情绪被击溃的不仅仅是被咬伤的人,剩下那三十来个幸运儿看起来也没好到哪去。 二十四个小时不到,他们经历了太多的死亡,生存已经变成一种奇迹。 即使留在看似安全的高墙之内,高悬的心不敢放下来休息片刻,仿佛是走在随时可能断裂的钢丝上,危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来临。 “求求你,给我一木仓吧,我实在是,实在是……”一个看起来身强力壮的男生,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几乎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这一定是他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刻。 “不行。”耿磊面上看不出半分动摇。 “你是魔鬼吗?我不求你救我,让我解脱都不行吗?” 那人突然暴起,揪住耿磊的作战服领子大吼大叫。 耿磊看起来没有任何触动,倒是周围的人听得心酸,其实从这个人的话中就可以听出来他仍然没有接受这残忍的现实,就算是留下来他也不会得救,迎接他的死神已经在路上了。 “按照规定,我不能对你开木仓,但是你可以自己动手。”耿磊冷眼看着面前这个大小伙子,掏出自己配备的05式微声手木仓,打开保险到他面前。 那人不可置信的松开耿磊,后退了几步,晃晃悠悠的捡起木仓,抵住自己的太阳穴。 “别,别开木仓。”郑孟林实在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不过他也不敢上前制止,那个大男孩的手指哆哆嗦嗦的按在扳机上,一不小心就会按下去。 漫长的几秒钟后,那人终于身心都全部崩溃了,歇斯底里的大喊一声,调转木仓头,对准了耿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