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台上小厮报幕,两人看向台上,心里却免不了一直打鼓。
杜校书还好,毕竟已经赋闲在家了,再怎么说远离了庙堂之高。
可国子监的杨凌安就不然了,他可是正值壮年,比杜校书机警得多。
而且,在前几张桌子上,他更扫见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那是个两鬓斑白的先生,一身青衣收拾得整齐,正襟危坐在那里。
这人杜校书不认识,但他出身国子监,可是听闻过对方大名的!
儒家学宫一脉的人物,苏临渊!
国子监与学宫同奉儒家,其中消息流通自然比外界敏锐。
放到二十余年前,这位可是学宫的天之骄子,当之无愧的天才人物!
在当时,国子监与学宫对这位的评价是——此子才华横溢,假以时日,恐成集儒家精华之大成者!
甚至有传闻说,宗人府那边意欲推举苏临渊为太子太傅,教导年幼的皇子!
曾经,他的好友,一位孟姓的大儒因进谏而遭贬,结果次日上朝,苏临渊列举林林总总二十七条,引经据典,痛斥皇帝!
就算这样,宗人府都没舍得杀他,最后的责罚只不过是杖五十。
可是后来,这位苏临渊却不知受了什么打击,颓废下去,最后泯然众人矣。
而今,只不过是个翰林院清贵,高不成低不就。
虽然和他这个小小的典簿比,翰林院清贵已经大得不得了了。
但与苏临渊自己的才华相比,区区一个翰林院清贵就太小了。
不过,就算落魄了,现在的苏临渊也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
倒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单纯的嘴毒!
二十多年前,他都敢在上朝时候指着皇帝痛斥。
过了二十多年,这位的脾气是更大了,稍微看不顺眼,张口就骂!
最离谱的是,苏临渊是儒家高手,少有他骂不过的人!
看到这位落座,杨典簿控制不住地哆嗦了下。
不过好在,听说这位平日痛骂的,大多是些争权夺利,以权谋私之人。
想到这,杨典簿这才心下稍安。
他虽称不上两袖清风,但也是行得正坐得端,还算对得起头上乌纱帽,料想不会被痛骂。
而在戏台上。
《秦香莲》的第一幕,已然开演。
“千山万水来京城,也不知我的丈夫,身在何处存……”
秦香莲面容憔悴,背着公婆灵位,牵着一对儿女,艰难赶路。
一直走到天色大晚,看不清路了,母子三人这才找了家客栈落脚。
住的是最便宜的客房,挨在马厩边上,吃食也舍不得买,管店家讨了几碗水,就从自个包裹里取出硬邦邦的饼子啃着。
这时,那些经常光顾的看客,不少都已经开始叫好了。
虽然这戏才刚开场,但他们是常客,一眼就认出,那位秦香莲,正是教坊司花魁,夜莺姑娘!
不仅如此。
就连店家,也是花月楼有名的大家!
“夜莺姑娘这身段,演秦香莲未免可惜了……”
“未必吧!你但说这神态调门儿,除开夜莺姑娘,还有哪位能做到?”
“这《秦香莲》排场可够大的!那店家是隔壁花月楼的大家,请过来就演这么个小角色?”
平日常看戏的看客议论着,一个个都门儿清。
不过,坐在前几排的官吏,大多都是平日不听戏的,被专程请来。
什么名角大家,他们不关心,就单纯是在看这戏本身。
此时,许多人脸上都露出不忍之色。
“夫君赶考一去不回,留一介女流在家,吃穿如何应对?赋税怎么缴得上?爷娘饿死,也无人可怪她。”
“我大乾又何尝没有这样的百姓?家中无人撑腰,老的卧病在床,小的嗷嗷待哺,所有担子全落在一人身上,家中有几亩良田,尚且难以过活,要是没有,日子更加的难过了……”